将那枚龙形佩玉轻搁在一旁半人高的石桌上,赵念曦轻轻垂眸,淡声道:“人,我已见过,便不叨扰了。”
夜君慎抿着唇,心道,这是……不打算再见了?想到云霄珩安排的马车,面色渐冷。深吸一口气,他极力缓和语气,“你想走,我不拦你。只是战事未了,榆州并不太平,我派一队人护送你。”
“不必了。”
赵念曦淡声回绝,忽听那人迟疑问道,“是为……赵延的事?”
轻嗤一声,她冷冷开口,“兄长的事,我会另想办法,便不劳侯爷费心了。”
修长的指摩挲着手中白腻的玉佩,夜君慎咬了咬牙,冷笑,“去找云霄珩?”
如炬的目光凝在面前人身上,他冷嗤一声,讥屑道:“他在朝中一无人脉照应,二无钱财打点,甚至连圣面也未曾谋见,恐怕还没有这个本事。”
“那又如何?”
赵念曦咬了咬唇,忽然转身,目光冷凝,“父兄总有亲朋故交……大不了,我挨个磕头……”
话未完,便被人打断,“他们若肯出手,也不必等到今日了。”
一阵冗长的沉默后,赵念曦忽冷冷一笑,“侯爷以为,世人都同你一样冷心冷血,薄情寡义!”
“我……薄情寡义?”
夜君慎闻言,气极。
他承认,一开始确实以为有人冒充发妻意图取他性命,但也因她容貌有几分相似而没有痛下杀手。否则,换了旁人,恐怕早已将十八般酷刑受尽了。
“西锦王宫那日,没有认出你来是我大意疏忽。可蘅芜苑那晚,若非你蓄意隐瞒,我又怎会误会。”
如此,也算将二人过往之事挑明了。
“你若一早道明身份,也不至多受这些委屈。”
赵念曦闻言,怒极反笑:“侯爷这是怪我了?”
夜君慎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其实,赵念曦一早便向李振表明过身份,只是他先入为主,仅凭一支假发钗便立即否决了。说起来,该怪他才是。
“至于身份……”赵念曦冷笑着,讥屑道,“听说,侯爷已续娶多次,底下人听了都不免觉得好笑……这身份,不提也罢。”
夜君慎闻言,陡然一怔,气焰亦消下去许多。
他,忘了这茬。
想解释的,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开口。
正巧瞥见一人在十步开外徘徊,他抬了抬手,示意人上前。
那人疾步过来,面露欣喜之色。到了跟前,立即躬身抱拳行礼,“禀侯爷,云将军和李将军联手击溃西锦残余势力,大获全胜。共俘虏敌军八千三百余人,缴获战马三千七百余匹。”
云霄珩率军拖住夏侯主力,服了解药醒来的李振神不知鬼不觉绕至敌军后方,内外夹击下,支援夏侯的突厥骑兵渐渐不支,夏侯桀见势不妙,丢下部队往西败逃。
夜君慎闻言,并不意外。
微微颔首,他道,“备牛酒,设宴。”
那人闻言大喜,躬身谢过,立即转身下去报信。不多时便有欢呼声传来,震耳欲聋。
夜君慎转眸看向赵念曦,他沉声道:“我已修书一封,只待捷报传至京中,便会有人请旨大赦。赵延的事,很快便有结果。”
赵念曦闻言,心中天人交战。
她费尽心思,也只为这一桩事,而今,他轻松一句话便能解决,她不该拒绝的。
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夜君慎见状,暗松一口气。“因此前的误会曾牵连了一些人,此次设宴,也一并将这些人请来。”
他指的是因与“李莲娘”有往来而被抓进地牢的那些人。
赵念曦眉头一皱,正欲回绝忽听他又道,“还有……你托我照拂的那个妇人和孩子也还未走远。听说,那孩子病了,正好找个大夫好好瞧瞧。”
李承孝又病了?
想想也是,连日颠沛流离,吃不饱睡不好,大人都未必熬得住,更何况他自幼体弱,加之着火那日又受了惊吓,也不知他手上的烫伤好了没有……
赵念曦心里焦急,一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微微垂眸,应下赴宴之事。
“侯爷。”
程伯在几步开外回禀,“您吩咐的一应用物都已备妥了。”
“嗯。”
夜君慎微微颔首,亲自将赵念曦送上马车,“你先随他们出发,我很快便来。”
赵念曦攥着衣襟,满心只想着李承孝的病情,神色有些怔怔的。顿了顿,轻轻点头。
轿帘放下,车夫扬一扬手中长鞭,马车轧轧向前驶去。转个角,再望不见。
夜君慎缓缓收回视线,随即抬手召来暗卫,“说吧,查到什么?”
那人以黑巾覆面,只露出一双暗棕色的眼瞳,他抱拳禀道:“回侯爷,少夫人近身之人已先后亡故,是以属下只查到些许大概。”
“先后亡故?”
六年前,夜君慎曾亲自问过妻子近身之人,那时,并未察觉端倪,而今看来,必有隐情。
他负手而立,面色阴郁得吓人,“你是说……知情之人均已被灭了口?”
那人轻轻垂首,只道:“属下不知。”
夜君慎咬了咬牙,冷笑,“接着说。”
那人又道:“属下只查到少夫人病逝前常去佛寺祈福,还曾见了一人……”
夜君慎闻言,陡然抬眸,“谁?”
“鸿胪寺少卿,谢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