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灯摇曳,一摞宣纸旁,代青岳正伏案写作。
已有一张铺满笔迹的纸,静静趴在烛台边醒墨。
排头加粗几字:青岳游记。
这番游历,她想留下一些痕迹。
最先苦恼于携带纸笔不便。但既然有了乾坤袋,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施展拳脚了。
桃瑾关上门,仰头打着哈欠。
“阿瑾,你将才喝酒不少,困了就早些睡。”
“嗯,好。说实话,自从和那两个人一路,我感觉我都没怎么睡过好觉。”
她伸着懒腰答应,却坐到了代青岳后边,将头靠到她背上。
不知不觉,呼吸就浅了下去。
“青岳,你怎么还不睡?”
“哎哟。”
代青岳轻叹一声,写下一排字:“此后朝碧海暮苍梧,亦不再一人。”
“我怕,你就待在徐道长房里不出来了。”
“啊?”桃瑾吓得清醒不少:“我怎么会干那种蠢事?”
代青岳笑着摇头:“俊俏公子、绝色小姐,动心动情,不是很正常吗?况且,你喝酒时,一直在瞟徐道长。那热切模样,我都不忍看。”
“……”
对于这种丝毫没有可能的事情,桃瑾都懒得解释,只是迷迷糊糊说了句:“梦里才会有这种荒唐事。青岳,你快睡吧。”
“梦里才有……”
代青岳迅速写完第二张,连纸张笔墨都来不及收拾,就扶着桃瑾去床榻。
扬州到沅陵,江南到湘西,即使路途不远,也得在水上漂个几天。
他们过了几天安逸日子,煮茶品酒、垂钓打石,活像隐居山林的世外之人。
薛殷和金禅越来越不对付。不过,这只是薛殷单方面的。
徐放词和平易近人不沾边,桃瑾和代青岳又时时腻在一块,金禅只能找薛殷说话。
刚好薛殷活泼开明,总是“耐心”给他解释各种新奇事物。
他从不觉得薛殷在躲他,固执地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用他爹的船、还要用他爹的银子。
于是他就缠着他,不停解释:“我很有钱!我爹也很有钱!薛公子你不必挂怀!”
徐放词仍旧一恢复精力,就独自在屋里画符。
原来他捉妖时用不完的符纸,就是这么来的。
人人都道,他是捉妖界的不世之材,连捉大妖都鲜有失手。
可几乎没人知道,他平日就做足了准备,捉妖时也从来就预备着牺牲。
偶尔,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正午,他们也会在水里停一会儿。
“欸!有鱼上钩了!”
金禅握着钓竿大叫,额头两颊的汗闪着光。
江里鱼的个头不小,都将钓竿扯弯了腰。
代青岳正好在船板上,也赶紧跑过去握住钓竿,使出浑身力气往回扯。
薛殷从午觉中被吵醒,怨气满满地往钓竿上贴了张符纸。
当即,钓竿就彻底离开了江面。
“金禅,想吃鱼就早说啊?大中午吵什么吵?”
薛殷正要潇洒转身,金禅就晃了晃空荡荡的钓钩,“薛公子,符纸不管用啊。钓鱼,得讲究技巧。”
“技巧?明明就是你钓钩不稳!你看,这都弯成什么样了。”
他又从房里拿来一根钓竿,干脆席地而坐,“我来给你示范一次。”
金禅眨眨眼,也坐到他旁边,“好啊,看谁先钓到!”
没过一会儿,他们的钓竿同时弯曲。
薛殷径直贴了张符,不费吹灰之力收起钓竿,然后……空无一物。
金禅死死将钓竿往回拽,手掌被粗糙的竹面磨红了一片。
大圈粼光跃出水面,鱼尾在空中摆了一下,才落到金禅手中。
“钓到了!薛公子,我钓到了!”
他扯着钓线,晃来晃去地展示这条足足有手臂那么长的大鱼。
“岳姐姐!我钓到了!”
代青岳下巴一扬,“阿禅,做得不错。奖励你今晚再做一次烤鱼。”
“好!”
金禅取下鱼,飞速往茶水屋杀鱼去。
代青岳接过钓竿,不放鱼饵悬出船沿。看看今天,会不会有鱼儿愿者上钩。
“……”
薛殷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默默在鱼钩上加好了双倍鱼饵。
刚刚一定是饵料不够。
“薛公子,何必强求。”
“代姑娘,是否强求,过会儿自有分晓。”
天色渐暗,木船早已离开垂钓处。
加了防火符的船板上,一堆木柴噼里啪啦地烧。
木柴上悬了一块平滑的石板,有两条翻着白眼的死鱼。
一条如手臂一般长。一条仅有两个手掌长,因为咬上了代青岳光溜溜的钓钩。
鱼肉焦黄鲜嫩,流油飘香。再撒上葱花盐粒,加以小酌一杯,人间至味,不过如此。
三人拿着筷子,围坐而吃,好不快活。
“岳姐姐,薛公子为何不吃?”
“……我也不知。应该,就是胃口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