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寻叙皱眉,他当晏昭清不愿下山,“走罢,别让家中亲人忧心。”
少年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引得晏昭清感触,她低下脑袋,指尖紧紧扣住掌心,望着扇寻叙那双黑色长靴,委屈巴巴道,“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她们一家团圆饭,哪里会想要我回去……我不过是占了旁人位的那种坏东西。
扇寻叙黑脸,“在家受了委屈?”
“你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讨个公道。”
晏昭清偷偷望他,心中咚咚乱响,她叹,那些文字讲的不对,他瞧着,分明就是位大善人,不是吗?
“劳公子费心,但我并未在家中受气,家中姐妹和姨娘均待我极好。”
她心中羞愧难当,想说却又什么话都不敢说,晏昭清怕她说出来辱了晏国公府的门楣,心中悲愤让她无法同自己和解,连带着嘴边那句自己是晏府儿女嚼来嚼去也变了味道。
【你愧疚个屁啊你,有必要?】
晏昭清双腿微颤,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它们又出现了。
【疯了吧你,那些人对你好?】
【前些日子还要你个生病的人下水捞纸鸢,这算对你好?】
晏昭清咬紧下唇,心跳的很快,这究竟是何物?为什么它们会知道我在府中发生的事情。
它们说的又是何意?
【还没明白?真是笨死了……】
【你哪次出门不是跟着一堆人,前呼后拥热闹的很,这回到城门口那些侍仆就乌泱泱回去了,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这明摆着让你去死,还傻乐呢!】
望着眼前再次凭空浮现的字符,晏昭清深感惶恐,莫名涌现的字字句句令她苍白脸上多添了几分怯意。
“想我死?”
她张了张嘴,反驳道,“不……不是的,我阿爹和家中姐妹姨娘都待我很好,只是……”
【只是心疼你?准许你为你哥哥祈福,准你这娇弱女子独身出府?】
【快醒醒吧!平常你们晏国公府出入只苍蝇都要里三层外三层查看一遍,到你着,盖个帷帽,乘了轿子,睁着大眼珠子的护卫跟全瞎了似的。】
【对对对,可心疼你了,就想你死在外面。怎么?那老套到掉牙的冷嘲热讽在你眼里还能是晏家人待你另类的呵护不成?】
闻言,晏昭清面色惨白,话中之意,她如何不懂。
而扇寻叙得到回复则是眉头一皱,小人儿到底是在晏国公府受了多少委屈,连这句待她极好都染上些委屈抽泣的颤音。
扇寻叙咬着牙,面露不爽。
他拳头握紧,整个人一改慵懒惬意的模样,犹如红润锋利有棱角的烙铁,干净利落地烫断这个惹她难受的话题。
扇寻叙声音清冷微怒,“若真如姑娘所言,那便好。但姑娘若不慎受了气,可随意差人送封信,传句话给我……”
春风微拂,一阵幽香袭来。
扇寻叙鼻间发痒,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你也爱在屋中焚香?”他冷着脸道,“还是少烧些番邦香为好。”
“近来京城中来了不少异来邦族买卖货品,那些番邦香虽说香味浓,能长时间停留在衣裳上,经久不消,但香料加的繁杂,近日坊间医馆中时不时传来女眷喜香昏迷的消息,许是对身子不好,当心熏过去。”
前世他曾亲眼目睹,因这香死了多少人。
迎面一喝,晏昭清茫然的站在原地,本就不知所措的人更加慌乱,她捏着衫裙的指尖早已用力到泛白。
来不及思虑眼前出现的文字,她先小声将扇寻叙的话打断,“多谢公子提醒。”
晏昭清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眼前少年说出口的话怎得这般吓人,她还不知道他是何方人氏,家住何处,年纪如何……他怎么就从家中长辈管到她闺阁文娱之事了。
与此同时晏昭清心中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他莫不是狗鼻子,连她焚的是什么香都知道。
皂纱之下,晏昭清红着脸,悄悄捻起衣袖,往鼻下轻轻凑,有这么香吗?
她怎得闻不出来。
*
风掠过山间,树木上洒落数片绿叶,凉意沁人。
晏昭清淡粉的薄唇中呼出白雾,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好冷。
“冷吗?”
见扇寻叙似是要解衣,晏昭清手摆的很快,“不不不……不冷。”
“声音听着有些哆嗦了,还不冷?”
“你倒是能忍,受委屈也不吭声,”扇寻叙的话说的带上了怒意,“花着心思折腾自己,就感到舒服?”
晏昭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他了,扇寻叙口中说出来的一句句话积压过来,根本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
“我……没事,你不必脱下衣袍,替我挡风……”
“谁说我要脱衣?”扇寻叙低声笑着,无奈的摇了摇脑袋,而后他将绑在腰上的硕大布袋解下,拆开,竟是一件黛青色的纯色披风。
晏昭清惊讶的看着他,“你?”
你这般的儿郎也喜欢女子的服饰吗?还随身携带着。
不给晏昭清反应的时间,披风已经被人绑好系带,穿戴到了她身上。
扇寻叙弯腰,拍了拍披风的尾摆,“幸好,长度是够的,披风能盖住晏昭清的全身,能为她挡风,就是余出来一截,她走路时许要费心,更仔细些了。”
他抿了抿唇,似是不满意。
扇寻叙担心自己备的披风不合适,在成衣布匹店忙活了半天,考虑诸多,选的倒是有些大了,身量还是如前年一般,一点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