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快进来。”江郁拿了双新拖鞋,又跑到客厅去倒水,扑面而来的暖气让沈宴觉得更冷,下意识裹紧了羽绒服,似乎有点不习惯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江父带着他往餐厅走,像位真正的父辈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今天应该是芹菜馅的饺子,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这时候江郁的妈妈也端着饺子出来,她也不问沈宴怎么书包都没背,只是招呼说,“沈宴来了?快坐。”
其实沈宴见过江郁的父母,却没打过招呼,他不适应长辈们含笑问他放学啦这种场景,所以非常局促,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江郁父亲热情地拉到家里吃饭,怎么就坐在了桌前。
江郁坐在他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偷瞟沈宴的脸,直到看到他惨白的面容恢复了一些血色,才放心大胆地开始加入与父母的讨论,他们也并不强求沈宴加入话题,只是时不时给他说这道菜是阿姨的拿手菜,江郁没想到沈宴最后也会时不时搭两句话,伴着客厅里电视的声音,他们吃完了这顿饭,最后江郁和沈宴抱着饺子汤吃水果看电视,妈妈甚至破天荒没有催她去写作业。
9点多的时候,沈宴站起来,准备离开,说钥匙在在羽绒服的夹层里找到了,江郁家里人没有追问,只是说明天周六,最近下大雪,外卖不好点,欢迎他来家里吃饭。
沈宴抽了抽鼻子,出了门。他站在雪地里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觉得从未有过的孤独。他突然听见江郁在背后喊他,“沈宴,沈宴!”
她裹着羽绒服和帽子,怀里抱着一堆东西跑出来,她几乎是扑到沈宴面前,她呼出的热气撞到了他的脸上,她把东西塞到他手里,“吃的!你热一下就行,不会热拿来我妈给你热。”随后她又匆匆跑回去,“你早点回家,好冷。”
第二天早上江郁来敲门,笑眯眯地说,“来我家吃饭吧!”
江郁在那个晚上知道,沈宴的父亲给了他一副好皮囊,却没尽到任何父亲的责任。他的母亲是一位富家小姐,当年偷拿了家里的首饰和腕表与先锋画家私奔,后来重病离世,懦弱的父亲把年幼的沈宴丢下,以疗伤的名义周游世界,只有每年冬至那天才会回来。
那天是他母亲的忌日。
但沈宴并不恨他的父亲。父亲的皮囊和才华,总能让他轻而易举吸引到更多母亲一样的傻女人,那些女人仿佛同情心过剩,面对一个英俊的鳏夫和他那清秀的儿子母爱泛滥,甚至母亲生前的闺蜜,同样也是富家小姐,愿意为了这两个男人挽起袖子收拾家务,洗手作羹汤。直到年幼的沈宴表现出了极大的排斥,当着她的面摔了一桌子的食物后才再也不来。
那之后父亲便很少回家,他没有再娶,也没有用过母亲留下来的遗产,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在街头给人画像,也没想过卖掉这栋房子或者卖掉母亲留下的那只价值连城的项链。
沈宴平安长到十八岁,他的生日是在江郁家里过的,他父亲难得回来,在桌上喝的涕泗横流,江父照顾着只会说胡话的画家,江母在收拾碗筷,沈宴和江郁站在阳台看星星,远处却骤然炸起一道烟花,沈宴鬼使神差地问,“你喜欢我,是吗?”
没想到江郁只顾着看天边的烟花,头也不回地说,“你长得那么好看,我当然喜欢。”
沈宴没再说话。
沈宴没有跟江郁考到同一所学校,但还在一座城市,那时候的沈宴已经不是曾经阴冷孤僻的少年,每次假期结束回学校,在机场就有女孩子围住他要微信,江郁识趣地去买咖啡,然后发微信给他说,我先走啦。
沈宴大四的时候,父亲得了一场重病,却坚持不让他卖掉母亲的遗物,于是他终于答应了那个看演唱会时候认识的星探,拍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电影《沉海》。
沈宴勉勉强强念完大学,开始了自己的一部又一部电影,江郁则是按部就班地念书,读研,找了一份忙碌的工作,两个人只有重要节日微信相互联络,没有人知道沈宴真正意义上唯一的一位朋友,也没有人,甚至沈宴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成名作《沉海》原作就是江郁,江郁选择了开价最低的一家公司,只是因为那家公司同意让沈宴出演本来就是以他为原型创作的男二号。
“后来呢?”苏璟看傅临书的话戛然而止,不解地追问。
“那本书之后嫂子也有过优秀的作品,不过都是短篇,后来她封笔了,给读者的理由是江郎才尽,同时刚结束了一场暗恋,需要时间调整。不过我没查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再之后,嫂子就嫁给你了。婚礼那天吧,我们没敢告诉你,沈宴人没到,但是派人送来了一封信,非要给嫂子,还一直打电话,他的人差点跟保安打起来,嫂子接到电话出来接了信把人送走了。”
傅临书又卖起了关子,苏璟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对方想要什么,“那辆布加迪借你开。”
“嫂子没看那封信。”傅临书喜形于色,“嫂子真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她收了信,看人走远了,当着我的面把信扔进了垃圾桶,我还问呢,我说你不看吗?你知道嫂子说什么吗!嫂子特别冷漠地说,沈宴那两笔烂字高中时候她就看够了。啧啧啧,”他又开始犯贱,“嫂子走之后,我把那封信翻出来了,不过我没看,应该还在车里放着呢。布加迪送我,我把信给你。”
苏璟没回应,他盯着那份购房协议,许久后把这沓纸轻飘飘放进抽屉里,“房子先不买了吧,借我一套公寓让白若冰先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