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个乐队表演的小插曲后，天色也不早了，街上的商店也陆陆续续停止了营业，身旁的人流量也少了很多，月亮慢慢攀爬到了正上方，最为遥远的距离让它看上去像是一颗精致小巧的洁白玉石，悬挂在头顶，发出清冷的一圈白光。

因为离最近的地铁口还有一段距离，且此刻正是周五外出吃饭娱乐的人们归家的高峰时间，山间岚决定叫一辆网约车。

她低头站在路边，在预约页面输入自己的公寓地址，而五条悟无所事事地在狭窄的路沿边缘自娱自乐地玩着保持平衡的游戏。

高大的人影，两臂展开像一只振翅的鹰，路灯将他摇摇晃晃的影子拉长了投在她面前，本就颀长的身影看上去像是被两头扯着一般的不协调，很像动漫里的火柴人儿。

她看着那道安分不下来的滑稽影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地面上，那颗看不清细节，只有轮廓的头部投射出的影子蓬松得像一颗毛球，应声便向她探了过来。

“在笑什么？山间小姐。有笑话不分享是大罪哦。”

“在笑五条先生的影子被拉得更细更长了，看上去好搞笑哦。”她如实回答。

“真的耶。”

对方随着她的回答也扭头看了过去，并且开始尝试做一些更夸张奇怪的动作，看上去更加妖娆搞怪，也逗得山间岚笑得更加大声了。

“山间小姐，看这个，像不像大猩猩？”

“哪有大猩猩这么瘦弱的啊！也未免太可怜了！”

“你看，我是一朵莲花，我想开了。”

“开得有点猛了吧！”

“小鸟起飞啦！小鸟飞累了！小鸟需要树枝休息！”

五条悟此刻正在交替着两只手掌模仿着扑打着翅膀的鸟，故作沉重劳累地做出一点点跌落的趋势。

山间岚忙不佚地伸出手臂，直直地笔挺着，地面上的影子便像是一节有些过于纤细和笔直的树干，而五条悟扑扇着翅膀的鸟停了下来，在这节细细长长的树枝上落足。

两人的手臂一前一后地交错着，投射出的影子重叠起来，看着地上“鸟儿”安栖下来的场景，对视一眼后都笑了起来。

山间岚咯咯笑着看着眼前这双明媚清澈的蓝眸，他刚刚用手比划出来的粗劣的小鸟仿佛摇身一变化作世间最美丽的青鸟般，翱翔在那双眼睛里的蓝天。

分不清是天空辽阔的蓝还是青鸟凝聚的蓝，又或者是两者结合，既寥廓又深沉，却又如同那歌词里说的那种纯净天真的。

“Baby blue。”她情不自禁地呢喃出来。

“什么？”或许是这一声喃喃本就是她不小心漏出来的心理活动，太过轻细以至于五条悟并没有听清。

山间岚指了指五条悟的眼睛。

“五条先生的眼睛啊，baby blue！歌词里写的。”

“哦，是山间小姐刚刚唱的歌嘛。”他一副恍然的样子。

“翻译的话，意思是婴儿蓝般的眼眸哦。很浪漫的。”

“那是在跟眼眸告别吗？”

“不是啦！有点想象力啦五条先生！在跟有着婴儿蓝眼眸的……人，告别啦！”

她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没有说出实际的翻译，看着眼前这双毫无疑问婴儿蓝眼眸的拥有者，就算是性格相当顽张地胡言乱语或是撒泼打诨，却依旧像是集合了世界上所有优美诗歌和散文般的神秘灿烂，又带着某种神性，让她叫不出“爱人”这更像是枷锁或诅咒的称谓身份。

闲聊间隙，她刚刚的网约车已经到了，开过了一些，停在了他们前方几米远的位置，司机怕她没注意到，摇下车窗对着她招了招手。

她连忙回应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转过身准备做最后的告别。

五条悟对她摆着手，路灯从上方照射下来，在他的银发上闪烁跳跃，显得整颗头毛茸茸的，而因为摘下眼罩而散落的刘海看上去很柔软地耷在额前，那双蓝眼睛在投下的一片阴影中带着淡淡的笑意，映出她的脸。

“到家了给我发条信息哦，山间小姐。”

“好的。谢谢五条先生的伴手礼了！我会好好品尝的！”她顿了顿，然后再次真诚地看向他，“我今晚真的玩得很开心！”

然后少女便有些急切地转身向着前面的车跑去，似是刚刚那一小句简短的话花了她分量不轻的勇气和决心一般，迅速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在车起步开走时，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忽然探出半个头，挂着有些狡黠淘气的笑容，对着他挥手，然后大声地又唱出了那句副歌：

“Bye Bye Baby Blue~!”

因为逐渐拉开距离的原因，山间岚几乎是吼着唱出这句歌词的，和那时乐队主唱的麦克风轻盈飘渺的特效完全不一样，更加活泼明媚地在呼啸而过的汽车穿梭带起的气流之间，摇摇晃晃地蹒跚而来，小部分散落在初夏闷闷的夜风里，大部分扑通扑通地跳进他的耳里，清脆叮铃。

他对着车子招着手，蓦然想起了第一次和山间岚见面时，她给他带路，穿过那座夕阳斜洒的大桥，最后目送他上车开去机场。

当时他坐在副驾，望着后视镜里裹得严实憨厚的女孩子笨拙却卖力地冲他挥着手，小小的，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显得单薄又孤伶，夕阳落在她身上，却对于周遭过于严寒的一切于事无补。

她慢慢地在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拐角之后。

而现在，她是被目送的那一方，却还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像个小地鼠一样努力探出车窗，那双透明的浅色瞳仁他看不清了，但是却有太多今晚其他的时刻，那双眼眸里两年不曾改变的真诚和伶俐如出一辙地盛满笑容，弯弯的，望向他。

正如他此刻不知为何也望向那辆车远去的方向，直至它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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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驶没多久，山间岚的肚子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抗议，她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悲苦加班的时候还立下flag说要吃烤肉来着，结果某个男人出现之后，这个念头甚至连饥饿感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肚子也很给面子的在两人道别了之后才咕咕叫起来。

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很多餐厅营业的时间，现在这趟车又是直接导航到家，她也不想再花时间去查哪家烤肉店还开着，然后再修改路线了。

家里好像还有些速食拉面吧，加根火腿和煎蛋，也算是犒劳自己了吧。

不对，今天自己也没有加班来着，能说是犒劳吗？

啊啊，好麻烦哦，果然还是想吃烤肉。

她愤愤地打开手机。

“五条先生欠我一顿烤肉。”

“？什么时候。”

“今天。”

“在给山间小姐带了来自400年的和果子店的伴手礼的今天吗？”

“……好吧。”

“开玩笑啦，一顿烤肉而已，下次我请你就是了。”

“想想看好像一直都是五条先生在请客诶，挺不好意思的，下次还是我来吧！”

“好耶！”

毫不客气诶。

她盯着聊天的界面嗤嗤傻笑，眼前已然浮现银发蓝眼的男人一副来者不拒的爽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