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起语塞,对着这个面上无情至极也冷漠至极,里子更是揣了叫人捉摸不透的九转回肠心的人,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解释。
当说什么呢?
说我这么喜欢你为什么你还是看不见我我就差天天追在你屁股跑了为什么你还是只看题那些黑纸白字有这么好看吗明明我比他们加在一起都好看为什么你就是注意不到我?
还是说你很好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也顺带喜欢我一下不要看不见听不见不要把我当空气这个世界也很好分一点眼神给周围的人吧我真的很想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久一点求你了?
但是这些话能说出口吗?
他不能。
他再大胆再无所顾忌再没心没肺,也做不到剖开一颗心赤裸裸地给人看。
能被珍视当然好,但是被不在意甚至忽视的话,就太难堪了。
沈汀抬眼看着眼前被他一句话噎回去没了声响,垂眸愣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更加挺直了几分脊背,想要开口告诫人以后别再搞这些以退为进的手段和心机,他很忙,谢邀。
当然,如果不是下方一阵尴尬的“咕噜咕噜”声传来的话,沈汀大概是保持住这个占据气焰上风的状态直到理直气壮趾高气扬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
“你……”
半夜的街道还是太安静了,安静到沉思中的季云起都能清晰地捕捉到不属于这一分静谧的异动,小扇子似的睫毛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回神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天可怜见。
沈汀很久没有感受过羞耻这种情绪了,拜季云起所赐,现在这种该死的情绪混杂着令人难为情的愤怒一齐在他的胸腔中肆虐,惹得他只想后退一步仰天大骂:上帝如来真主阿拉,你们一起开个会吧,还有什么新型的人间疾苦现在全都放马过来,老子我不玩了。
“咕噜咕噜。”
老天说:好的。
季云起看着沈汀唰的一下像被冰水迎头浇下一般瞬间冷若冰霜毫无温度的脸和死寂的神色,一时摸不准自己是应该为了活命扭头就跑还是迎难而上给人递个台阶,有些尴尬地指了指后面的仍旧冒着热气的烧烤摊,小声道:“要不,还是吃点?”
沈汀咬了咬后槽牙,紧绷着下巴,在想通了人没有脸皮不要紧至少保住肚皮吧之后,非常没有骨气地选择了破罐破摔,维持着抄着手的姿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非常细微的幅度点了一下头,不等季昀启反应,冷着一张脸转身就往前走。
不管了,毕竟真香才是伟大的宇宙第一定律。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沈汀很冷淡地站在烧烤摊前点菜,纵使一分钟之前丢了好大一个人,他还是能非常迅速地维持住人前的高冷人设,强硬地挺直腰杆绷紧脸皮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他点完了菜,用余光瞥见季云起总算醒神从后面大步跟过来,很淡定地侧了个身位给人让位子,面上一如往常的没什么情绪起伏。
“呀,后面还有个这么好看的小伙子呀。您两位一起的么,要再来点什么呀?”
这个烧烤摊是个夫妻店,负责点单的是个有些胖胖的长相和蔼的围着格子围裙的大妈,手里的不锈钢托盘上还放着沈汀刚刚下单的东西。
她正准备把托盘送去烤架,见季云起赶过来,又重新笑弯了眼,很热情地招呼人道:“咱们家的牛羊肉是招牌哈,全是今天的新鲜货。”
季云起瞥了一眼站在一边事不关己眼观鼻鼻观心思绪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的沈汀,又扫了一眼托盘里已经有的大半素菜,为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圆脸大妈挂起营业笑脸,点头道:“我俩一起,再分别加十串牛羊肉和五花。”
“好嘞!”
大妈乐呵呵地从冰柜里抽出串儿,透过缭绕的烟雾递给背后烤架边上在深秋晚上也热得满头大汗的大叔,完事之后掏出一把瓜子边磕边指着路边几个小桌板对季云起和沈汀道:“两位到那边先坐着等一会儿啊,很快就好。”
路边摊条件有限,塑料桌椅大多矮小,对沈汀和季云起两个身高都完全不算低的高中生来说,坐着实在有些滑稽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四顾无言。
沈汀窘迫于之前的尴尬场面,十分刻意地回避季云起的视线以示拒绝沟通,顶着桌板上的虚空一点,装作放空。季云起支着脑袋,倒是真的在盯着沈汀头顶的发旋发呆,思绪从眼前人听到胡乱言语时通红的耳尖跳到刹那间青白后又强装镇定的神色,明明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够生动,这个人啊……
到底心怀鬼胎。
周围人都在热热闹闹地喝酒聊天,衬得他们这桌的安静在夜色下更加诡异。
背后烤架散发的热浪一浪接一浪,刺啦一响签子一扬,一排被烤得外焦里嫩的肉串滋滋地往外冒油,底下的火苗窜上来,又是一阵热气,随后烧烤的大叔来回一翻面,单手一挥撒上孜然面与辣椒粉,瞬间香味四溢,乘着热气飘进每一位食客的鼻腔,勾得人心底的馋虫蠢蠢欲动,垂涎三尺。
“来咯!”
热情的老板娘端着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烤串打破了两人的沉默。这种简单至极也香气至极的食物的确能最大限度地刺激到人的感官,沈汀毫无准备,直被火热刺鼻的香料味呛得咳了两声。
季云起被吓了一跳,忙递上纸巾道:“你没事吧。”
沈汀摆了摆手,皱着眉头看眼前油光锃亮的烤串,觉得这种谋杀食物的做法简直粗鲁之极,以及跟季云起面对面坐在一张高度不足半米的桌子上的自己简直有病。
天呐,他的人生怎么能一再堕落到这种地步。
季云起看着对面人即将要黑成锅底的不妙脸色,轻笑一声,决定这一次要坚决阻止这人扭曲脑回路中的胡思乱想,从托盘中捡起一串肉送到对面人嫌弃的眼神面前,道:“放轻松啦,来,吃一串,解千愁。”
沈汀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而后碍事的肚皮再一次敲锣打鼓地宣告了它的不满,沈汀咬了咬牙,心里咒骂一万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接过肉串,闭着眼睛视死如归地咬下一口。
然后活动腮帮子勉为其难地嚼了一嚼。
吧唧吧唧。
艾玛,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