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起敏锐地注意到了沈汀周身气场的变化,默不作声地收回作业本,透过沈汀留下的答案感受到了此时那人实体化的恼怒,有些茫然地摸了摸鼻子:不是,他也没怎么呀……
图书馆里的时间流逝得很快,夜色渐深,周边陆续有人劈里啪啦地收拾东西离开,门口大爷也是个熬不住夜想赶紧下班的,准点一到就开始吆喝着闭馆。
沈汀皱着眉头卡在最后一道题上,对周边的一切变化毫无知觉,笔下不停,还在草稿纸上涂涂写写。
大爷一路整理桌椅过来,看见角落里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埋头奋笔疾书,一个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都毫无离去的意思,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刚要出声大着嗓门赶人,支着脑袋的那个扫了一眼面前人的草稿纸,转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比了个嘘的手势,用口型赧然道:很快,两分钟。
嘿,现在的人。
大爷歪了一边眉毛,想要扬声训人,要是人人都拖个两三分钟,我还下不下班了?!
但随即季云起起身走到大爷身边将他面前的一把椅子推回原位,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道:“我来帮您吧。”
行吧,大爷将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松展开眉头乐呵着想,像这样偶尔开个绿灯也不是不行。
等到最后一把椅子收归原位,沈汀也剑收鞘似的收了笔。
一抬头,目光顺着筷子一样笔直的两条长腿和抱臂环胸的双手往上,正好对上季云起永远标准永远精致永远蛊惑人心的笑颜。
那人歪了歪头,说:“走了?”
“……”
沈汀不自在地避开了视线,这才发现周围已经黑了一片,只有他们头顶正对着的一盏灯还在不辞辛劳地工作着。
仰头一看,墙上的挂钟离闭馆时已经走过小半圈。
他吃惊道:“我算一道题算了这么久?”
季云起有点意外地抬了下眉毛,觉得沈汀的关注点十分清奇,但还是低头想了一下,说:“嗯……其实对那道题的难度来说,不算很久。”
他大概是想安慰和劝解一下眼前对做题和成绩有着超高标准甚至病态执念的人,但很遗憾,他成功地用错了方式。
如此评价性的语言和本身存在并令人难以忽略的竞争关系只会激起沈汀的另一种形态的胜负欲。他会将这句话离奇地曲解为一种挑衅,即,因为你本身水平就不太行所以这种解题速度已经很好了,知足吧可以了。
呵,就你算得快是吧?
沈汀心中累积了许久的不甘与愤懑忽然找到了合理的出口,他舔了舔后槽牙,输人不输阵,学着那人的样子抱臂后仰,冷眼道:“你鄙视我。”
?
苍天!
这什么?
他冤啊!
季云起顿时雷击般石化在原地,在光电一瞬间对宇宙起源进化论和物质决定意识的人生哲学同时产生深刻地质疑与思考后,完全想不通沈汀一通脑筋急转弯之后得出的匪夷所思的结论与判词,最后颤巍巍地选择与现实妥协并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啊?”
或许吧,有时候承认自己的无知也是一种智慧。
沈汀环顾四周一圈,确认季云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贿赂掉保安大爷让他离开,整个图书馆都只有他们两个人之后,倒转练习册,伸手把本子和笔推到季云起面前,抬了抬下巴,命令道:“做。”
啊。
一页纸上两道题,季云起再傻,也知道沈汀话中指的是什么了。
只是……
“现在?”季云起用手指了指墙上还在兢兢业业的挂钟,不可置信,“已经十点半了!”
“少废话,”沈汀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眸色一如既往地深得让人看不出情绪,“你做还是不做?”
很好。
这个世界果然还是一个充满哲学智慧的世界,莎士比亚早在四百多年前的惊人发现依然适用于此情此景。
做,还是不做?
生存,还是死亡?
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