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熟悉的消毒水味再次霸道地占据鼻腔,沈汀只觉得胃里酸水上涌,恶心得想吐。
或许季云起说的不无道理,他的确应该重新正视自己的身体状况,免得哪一天和双阳同时进了ICU隔床躺着,死了也不得安宁。
兜里的老年机第十七次传来震动声,沈汀不动声色地按了挂断,抬腿走出了电梯间。
手术室外人不多,齐芝南瘫软地坐在医院冰凉的铁凳上,眼神空洞,好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沈汀慢慢地走到她跟前,道:“阿姨。”
“啪!”
巴掌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
尽管遭受了一整天的来自双阳的精神和物理的双重折磨,齐芝南还是将身上仅存的一点力气全部汇集到手上,在大庭广众之下扇得沈汀偏过头去,脸上新添五道清晰的指痕。
周围的人被这一幕吓到,不敢上前,坐在座椅上愣愣地看。
沈汀对齐芝南的作风逆来顺受惯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垂眸看着地上的瓷砖,道:“对不起。”
毫无悔意。
齐芝南显然还没解气,扬起左手又要打,被反应过来的助理上前拦住,劝解道:“姐,消消气,还在医院呢。”
“滚。”
齐芝南完全不领情,一把把人推开,没想到用力过猛扯到肌肉,一时间眼前发黑喘不上气,只能单手扶墙,眼睛里带着不掩饰的杀意和恨意,抬手用食指指着沈汀的鼻子哑着嗓子用言语威胁道:
“你最好是给我祈祷手术成功,不然我一定要你下去给我儿子陪葬!”
“要不是你小子命好还算有点用,九年前你就该饿死在福利院里,还配住别墅跟着我儿子吃好的用好的?!”
“你才几岁啊,就敢给人下药把人绑在床上?!要不是我儿子给你说了几句好话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九年养出个白眼狼,我呸。”
“咳咳。”
齐芝南骂到激动处情绪激动反呛住自己,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助理见状立马上前轻拍她的背扶她坐下,小心安抚,好一会儿才让她气顺稳定下来。
齐芝南骂累了,将大半个身子依靠在助理身上,深呼吸了几大口气,向上瞥到沈汀麻木的神色,又想冲上去把人撕碎解气。然而过度的劳累让她四肢像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嗓子早已嘶哑,每讲一句话都如同刀割,只能干瞪眼。
助理很有眼力见的朝随同赶来的保姆使了个眼色,要她赶紧去附近的饮水机处再接一杯热水。
齐芝南赌气似的转头不再看沈汀,心头堆积的种种情绪无法发泄,齐齐涌上眼眶,额头抵在助理的肩膀上,终究是低声呜咽着哭了出来。
沈汀在助理的无声示意下退到一旁用背抵着墙安静地站着,侧目看向手术室门口悬挂的提示灯,“手术中”三个字像是人体内缓缓流出的血,红得刺眼。
走廊上回荡着齐芝南似有似无的啜泣声,时间分分秒秒地流逝,一道隔离门将世界切割成两半。
门内的时间被无情地压缩,死神如影随形地盘旋在无影灯之上,逼迫每个人上演生死时速,而门外的时间却被无限制的拉长,空气如同静止,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宣告着世界的运转。
“吱呀——”
终于,一小时后,有护士急匆匆地推开门,抱着文件夹四处张望,高声询问:“你们谁是双阳的家属?”
周围人的目光立即追光灯一样齐刷刷地汇聚到她身上,都是期待又害怕。当然,除了沈汀。
齐芝南身心俱疲地站起来,手里拿着无意识捏扁的一次性水杯,说:“这儿,我是他的母亲。”
护士快步上前,急道:“病人内脏出血量过大,情况很不好,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齐芝南皱眉,因为缺氧导致脑子反应过慢一时间忘记了悲痛,只是顶着肿胀的眼睛怔怔地问:“不能输血吗?”
护士解释道:“患者是罕见的RH阴性A型血,医院现在库存不够,正在向上面报告从其他地方的血库紧急调血,但存在一定的等待风险。”
“或者如果在场的人里有这个血型的话,也可以进行现场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