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汀,你今天点了什么酒?”
“茶。”
“沈汀,不可以撒谎。”
沈汀有些不舒服地在季云起脖子上蹭了蹭,嘟囔着:“就是茶。”
“……长岛冰茶?”
“嗯。”
怪不得。
季云起背着沈汀,轻轻掂量了一下,估摸着这人还没他家养的萨摩重,心里酸揪着五味杂陈。
好苦啊,沈汀。
“为什么今天要喝酒?”
“看别人喝过,想试试。”
季云起轻轻地笑了一声,“这么要强啊,沈汀?”
“唔。”
“那天……”季云起顿了顿,问得含糊,“你回家了吗?”
“……”
“沈汀?”
季云起侧头去看,发现背上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扇子搭在眼睛下方,像熟睡中的小婴儿。
他们已经走出了小巷,工作日的晚上,马路上人流不算多,季云起把背上的人小心放在公交站台的座椅上,想要掏出手机叫车,却不想那人一沾到冰凉的椅凳就半梦半醒地闹了起来,扒着季云起的脖子不肯放手。
“别,别把我丢下去。”沈汀只剩气声,在季云起耳边说得断断续续,“下面,冷,冷。”
沈汀似乎是怕得很了,像抱住水里的浮木似的一点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勒得季云起都有点喘不过气。
季云起只能双手用力把人托得更稳,侧过头去,抵在沈汀的额边倾声安抚道:“没事,我托着你,不要怕。”
“嗯。”
……
“嘶。”
沈汀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单手捂着额头,强撑着自己坐起来,眼前重重叠叠的白茫茫一片,只能勉强分辨出前面老式电视机的轮廓和手边高架的吊水瓶。
医院?
怎么进来的?
沈汀恍惚间,房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了。他闻声抬头,发现是提着保温盒的季云起。
季云起一进门就对上沈汀空白的视线,眼睛里的担忧瞬间转为惊喜,快步走到沈汀床前,说:“你醒啦,我刚下楼给你带了早饭,看,东西都新鲜热乎着呢。”
他一边说一边拿遥控器调高了病床,让沈汀可以舒服地半仰躺在床上,又帮沈汀架起床上的小桌板,打开保温盒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手脚利索,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整整一桌。
沈汀沉默地看着桌子上的小米粥,虾饺,肠粉,流沙包,水晶糕,红米肠……,怀疑这人是去打劫了早餐店。
“来,快吃吧。”
季云起全然没发觉自己有什么问题,完成最后的一道工序摆放餐具后,随手拉了张凳子在沈汀床边坐下,满怀期待地撑着头看沈汀。
“季云起。”沈汀很认真地叫了一遍季云起的名字,好像在确认某种东西。
“嗯?”
沈汀缓缓转过头,眼神之中写满疑惑。他觉得有必要从源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送你来的啊。”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照顾你啊。”
季云起答得理所应当理直气壮,仿佛照顾沈汀是他与生俱来肩负的职责与使命。
少年人眼里的热情与赤忱都太盛,足以灼得人心刺痛。沈汀偏过视线,淡淡道:“我没生病。”
“骗子。”
“什么?”
“我说你是个骗子。”季云起没好气地重复道,从一旁的抽屉里掏出一叠检测报告,递给沈汀,“给,昨晚上做的,你自己看。”
沈汀皱着眉头对着第一页扫了两眼,“贫血?”
“后面还有。”季云起说,“轻微脑震荡,软组织挫伤,营养不良,免疫力低下再加低血糖。”
“沈汀,你是玻璃人吗?”
沈汀往后翻了几页,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和小字看得脑袋又开始发晕。他干脆把报告都放到一边,躺了下来,把被子拉高到肩膀,看着天花板说:“哦。”
“哦?”季云起看着沈汀一副云淡风轻,毫不在乎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站来,忽然就理解了小时候妈妈掰开自己的嘴硬灌中药的良苦用心,他站起来,咬牙切齿道,
“都病得全身上下连脑子都不正常了,还要顶着一脸伤跑出去学人家喝酒。沈汀,你就不能关心关心自己吗?”
“你在担心我吗?”沈汀偏过头,疑惑地问。
季云起想都没想:“当然。”
……
沈汀沉默两秒,翻了个身。
“那你放心好了,”沈汀说:“我命硬,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