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筠整理好货架上的东西,顺手把一些废品收拾好送出去。
才不过几点,夜色早已重重地压了下来,前几天刚刚下完雨,甫一出门,凌冽的空气霎时冲进鼻腔。她打了个冷颤,利索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码好,准备返回店内时,脚步猛地一停——
韩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背后,沉沉地盯着她,阻拦住去路。
沈一筠不由自主皱起眉,不想再跟他多说什么:“你来这里做什么?我那天晚上话说得够清楚……”
韩谌突然大步向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沈一筠立即想要挣开,却又被他掌心的热度烧得放轻了力度。
她看着对方苍白虚弱的脸色,目光下意识躲闪,尽量心平气和开口道:
“韩谌,放手。”
“你发烧了,现在当务之急是去医院,而不是在这里跟我继续纠缠。”
韩谌垂下眼睛,轻声说:“你陪我去好不好?”
沈一筠挣开手:“你在说什么?我还要上班,从松南路一直朝南走就有一家三甲医院,离这里不远,你自己可以去。”
说完,她攥紧手,对方掌心的温度还有所残留,烫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韩谌不管不顾地拦住她再度想要离开的身影,再张口时,声音里满是委屈和难过,哽咽着失声:“沈一筠,我难受。”
他通红双眼,较真地看着她,固执重复道:“我难受……”
***
“输液的地方在那边,快好的时候去护士站叫我。”
沈一筠点点头,冲护士姐姐礼貌道谢。
韩谌默默看着她,用另一只手晃了晃她的衣袖:“坐我旁边。”
这点小事,沈一筠没有再跟他争论,在他身侧挑了个位置坐下。
韩谌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低声叫她:“沈一筠。”
可他也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再说。
医院的消毒水味让人眩晕,惨白的灯光映在光滑的地面上。走廊上人来人往,今晚输液的人却不是很多,稀稀拉拉地分散在长椅上。
这个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一筠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掌纹出神。
她不该心软的,就算韩谌生病发烧,就算苦苦哀求,哪怕他以死相逼。
她也不该心软的。
韩谌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装作一副可怜的样子跑到她面前,他知道她会心软,知道她拿他没办法。
那他还知道什么?
沈一筠心头猛地一跳,转眼朝旁边看去。
韩谌这时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灯光下睫毛投下阴影,犹如羽翼。
她沉默地看着他,一时忘了时间。
韩谌没有睁眼,却突然开口:“沈一筠。”
“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沈一筠立刻移开眼睛:“该说的我都已经说清楚了。”
韩谌撇了撇嘴,不死心地追问道:“那你呢?”
真奇怪,明明这句话语焉不详,可沈一筠就是能听懂他在问什么。
他问她,那你呢?
沈一筠,你喜欢我吗?
沈一筠猝然变了脸色,她克制住想要离开的冲动,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冷声回答:“不喜欢。”
韩谌蜷了蜷发抖的手指,遗憾地叹了口气:“真的吗?一点都没有吗?”
沈一筠不答,猛地站起身:“我该回去上班了。”
韩谌侧过头,不再看她:“嗯,你走吧。”后半句低得犹如呓语,“我马上给路麟打电话……你走吧。”
身旁的气息骤然消散,韩谌紧紧闭上眼睛,蜷缩起来,不停地告诉自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只是心脏像被人戳了个小洞,缓缓地溢出疼痛,连带着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抽痛起来。
韩谌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之际,他好像又看到了父亲带着那个陌生的女人上了车,听到他母亲在书房歇斯底里地痛哭斥骂声。
他们离婚官司打了这么久,也快要结束了吧。
不管财产还是他,总该分清了吧。
都会过去的。
不管是父母,还是沈一筠,他都会忘记的。
匆匆的脚步声从走廊那头传来,应该是路麟赶过来了。
真是太麻烦了,这么晚还把人家叫出来,他想要好好谢谢路麟。
可紧绷的神经稍一放松,他顿时失去了意识,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