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筠发现自己最近经常能碰到韩谌。
中午在食堂吃饭,抬起眼,刚好看到他端着饭盘路过,笑眯眯地冲自己打招呼;做完晨操回教学楼的路上,偶尔会跟韩谌不期而遇,他的朋友跟在一旁;甚至放学后坐公交去松南路上班,也能不时在公交站台处看见他。
太巧了。
每次韩谌惊喜地朝她一笑,说,“又见面了,沈一筠!”然后再借机说一些别的话题时,沈一筠总是会这样想。
真的太巧了。
韩谌是国际部的学生,按理来说,跟她的生活轨迹应该没有什么重合。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辆公交车在站台处停下,沈一筠收起思绪,礼貌对韩谌道别。
“太明显了。”
路麟摇摇头,对韩谌天天围着沈一筠转的行为表示非常不赞同。
“明显吗?那她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
路麟挥手招来出租车,率先钻了进去:“沈一筠我不清楚,换做别人,肯定早都看出来了。”
韩谌关上车门,有点失望地叹了口气。
路麟:“叹什么气,想追人家就尽快表白,光刷存在感有什么用。说不定她已经看出来了,也没有拒绝你,这不是好事吗?”
韩谌没有回答,扭头看向窗外。
深秋时分,树叶变黄干枯,风轻轻一吹,纷纷扬扬洒落一地。有叶子被风高高卷起,裹挟着越飞越远。
他不是不想表白,只是总觉得,一旦说出口,沈一筠一定会逃得远远的。
像这样能聊天的机会,也会消失不见。
韩谌周内晚上一直会去松南路。
有课的时候上完课去,在便利店外面稍微等一会儿,就到了沈一筠的下班时间。没课吃完晚饭找个借口跟外婆说一声,还待在那家糖水店,坐一个小时,沈一筠就会走出店门。
他总是不近不远地跟着她。
国庆前,沈一筠的家人应该痊愈了,她便再没有去医院。浓重夜色里,韩谌等她走进破旧的老小区内,又在原地站了半天,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打车回家。
他宁愿一直这样默默跟在她身后,只要她没有发现,他或许可以陪着她度过这个漫长而寒冷的秋冬。
***
沈一筠摘下围裙,窗外隐隐约约飘起雨,一场秋雨一场寒。十月天气多变,上周还艳阳高照,这周却骤然冷下来。
她拉紧外套的拉链,拿上店内卖剩下的便当,正打算出门,店长从休息间出来叫住她:“一筠,等等。”
孙店长是个三十多岁的单亲妈妈,隐隐约约知道沈一筠家里情况困难,一直很照顾她。哪怕沈一筠每天只能做两三个小时的兼职,也愿意一直雇佣她。
沈一筠收起伞,连忙问道:“怎么了,姐姐?”
孙店长面上露出几分忧虑,担忧地看着她:“……可能是我多想吧,前几天我把欢欢送回家,再过来的时候在店附近看到一个男生,看起来像是在等人。你下班刚走,我出去扔纸盒,再看,人就不见了。”
“这把我吓得够呛,那天晚上都没睡好,可你又没有手机,我也不知道你在哪住,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第二天看到你又来上班,我才放心。”
“不过……我今天又碰到他了。”
沈一筠顺着孙店长的眼神,若无其事般透过透明的帘子朝某处看去。不远处的枫树下,果不其然有个人影。那人隐在暗处,她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却莫名觉得熟悉。
孙店长顿了顿,说:“那天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去问了糖水店的老板,那男生站的地方离他店更近,我想着或许钱老板见过他……”
说到这里,孙店长有些犹豫,踌躇了半天才说:“……钱老板听我描述,说那男生像是他店里的常客。那人暑假的时候,就三天两头跑过来,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后面一个多月都没来,最近才又重新出现。”
“钱老板也以为他在等人,结果也不清楚是谁,估计就是喜欢他们家糖水……”
沈一筠猝然打断了孙店长的话,竟然有些失态:“……暑假?”
孙店长只当她害怕:“我听完,还以为是你朋友,不过也奇怪,如果是朋友,怎么没见你提过,他要是等你,怎么站那么远。”
沈一筠下意识否定:“不是我朋友。”
孙店长:“那就奇怪了,不过可能是我多想,他可能是在等别人,或者就是凑巧,想站那待会呢……”
沈一筠喉头微动,她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枫树下的身影,雨下得密了,那人连把伞都没有带,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想要做什么。
她按下焦躁的心情,低声询问:“您说见过他的样子?”
孙店长:“天黑了,我离得又远,没太看清楚,就觉得高高的,挺白,带着一顶棒球帽。”
沈一筠面色一沉:“我知道了,您不用担心,我不认识他。”
孙店长有些发愣,不认识不是更可怕?可沈一筠那么笃定,哪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对方不愿意说,她也不好多问。只好笑了笑,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
沈一筠道谢,撑起伞匆匆离开了。
孙店长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果不其然,看见树下的男生抬起脚步,朝沈一筠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她想了想,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恐怕是正在闹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