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的花圃里种了很多花,午后芬香扑鼻。韩谌从旁飞速掠过,惊起几只彩蝶。
“姥姥,我去隔壁!”
白老太太应和一声,放下水壶,若有所思地看着飞奔出门的背影。
韩谌这段时间不太对劲。
那天从他崔阿姨家回来,她问起辅导的事情,韩谌随口敷衍了几句就上楼练琴去了。看起来教学情况不太乐观,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在餐桌上谈起小辰,韩谌也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她了解自己的外孙,韩谌在钢琴这件事上说一不二,打不了马虎眼。偏又带几分与性子不符的傲气,要想让他教没什么天分的小孩,就算是欠了对方天大的人情也没门。
可不久前,小崔又找她,说她家老二特别喜欢韩谌,最近练琴都积极多了,话里话外是想让韩谌再去指点一二。
白老太太当下打太极糊弄过去,后面跟韩谌随便提了一嘴,心里已经盘算好怎么拒绝。
谁成想,韩谌不但没有立即回绝,考虑了一晚上,竟然答应周末有空就去看看。
白老太太为这事讶然不已,问过韩谌,小孩老老实实扯谎,具体为了什么闭嘴不谈。
不过,时间一长,难免露出端倪。老太太看他总是周六下午三点左右去,有时去早一些,有时去晚一些。
去时开心,回来也欣喜。
白老太太这才想起之前邻里聊天,小崔埋怨大女儿上了初中学习跟不上进度,周内报了托班,周末又请了一个高中生做家教,说起家教语气里洋洋自得,因为费用比请大学生便宜了三分之一。
她记得,那家教的女孩也是承明的学生。
果不其然,她旁敲侧击问过小崔,大女儿请的家教是在周六下午三点上课。
人很快没了影,今天还穿上了新买的衣服,白老太收回目光,无奈一笑,又浇起花来。
按门铃前,韩谌透过门上的倒影,整了整头发。
崔姨很快打开门,站在院里冲他招手,笑声说:“今天来的好早,快进来。”
韩谌轻车熟路跟着上了二楼,路过一间房屋时,下意识侧眼看去。
大女儿的房门敞开着,沈一筠还没有来。
推开琴房门,韩谌看着里面一儿一女,意外地挑了挑眉。
崔阿姨似乎不好意思起来,干笑两声,解释道:“家教老师今天有事来不了,婷婷听小辰说小谌哥哥弹琴很厉害,就也想过来听听。”
韩谌没什么表示,她立马冲着小的使个眼色:“小辰,快,出去给姐姐搬张椅子进来。”
既来之,则安之。
韩谌心情一般,不过对钢琴,无论如何他都会认真对待。答应了带带小辰,他更不会糊弄了事。
去的时候有多兴奋,回来的时候就有多灰头土脸。
他闷闷不乐推开院门,对着还在庭院中修剪枝条的姥姥打声招呼,就回了房间。
韩谌重重扑到床上,呈大字型,又把脑袋埋到枕头下,忍不住想——
沈一筠,你会有什么事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韩谌心烦意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跑到隔壁练琴。
练着练着,想起刚才小辰弹的什么鬼东西,心里更加烦躁。
沈一筠,沈一筠,沈一筠。
韩谌在心底反复默念这个姓名,等舒缓的钢琴曲不自觉从指尖流淌而出,他才蓦然回神。
他弹的是C大调前奏曲。
这首曲子更适合作为初学者的练习曲目,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弹过。
韩谌呆坐在琴凳之上,窗外是葱翠欲滴的绿树和万里无云的晴空,喜鹊和麻雀不约而同传来清脆鸟鸣,可琴房里寂静无声。
韩谌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从小辰口中套出沈一筠的上课时间后,他就有意把周六下午空出来,怕太过明显,只好有时早半个小时,有时晚一个小时。
后来又觉得每周都去也很明显,只好没有规律,这周去下周就不去,这周去了下周还去。
去早了,他会在听到沈一筠上楼时,走出琴房接水喝。去晚了,他就可以跟着她,一前一后离开。
打照面多了,久而久之,沈一筠也会在他主动打招呼的时候微微点头。
他们不再是陌生人了,这一认知让韩谌觉得特别特别开心。
可他不想表现得太明显。
因为一旦表现得太过明显,他就会想,沈一筠是不是能看出来?
因为他现在正在想念沈一筠。
***
暑假第一周,韩谌比三点钟晚了将近一刻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婷婷。
韩谌跟着走进客厅坐下,有些疑惑:“你怎么没上课?崔阿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