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缘分，天空的星辰，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高科技下的打印血管与机械义肢，始终是议论重点。

关于安装打印血管与机械躯体的人类是否属于完整的人类；关于仿生人是否应该拥有独立的人权，联邦总争论不休。

乔承焕赶来三区时，刚听过类似争吵。

而不久后，他常开的悬浮列车里，他唯一的搭档撩起耳侧发丝，以手指圈出植入体。

“和打印血管共存多年的人类，算得上完全且完整的人吗？”

乔承焕忆起话题，偏头看她冷淡平静的眼。

手术单责任人的身份何其沉重，若要提笔，签下的便不只是一个名字。

乔承焕犹豫了。

夏安之默了一下，掩饰般扒拉发丝。

虽植入体在皮肤之下，她却尽数遮掩痕迹。

开口让人帮忙签手术单，着实有些突兀。

夏安之低头，勉强斟酌语气：“算了。”

联邦黑市比以前容易找到，做手术的黑店也不是不能看看。

剜出一块血肉的事情罢了。

夏安之舔舔后槽牙，疼痛感席卷脑神经。

乔承焕瞟眼她的手，不自在地启动悬浮车。

他容不得再失去任何人，思维与骨骼不允许他承接没有把握的约定。

如果夏安之的身体状况比当前好一些，他难以不心动于如此信任。

乔承焕盯视前方道路。

但不等他们抵达住所，光脑通讯响起。

“联邦巡查队？”他扫眼光脑，看夏安之。

“哦。”夏安之回头：“来的还挺快。”

乔承焕：“预感不太好，说不准要问话。”

和巡查队对接的时间一直不在当下，方离开三院一阵，他们就打来电话，怎么瞧都像不怀好意的大尾巴狼。

乔承焕微微出神。

夏安之：“不接？”

乔承焕：“接了不一定是好事。”

夏安之：“不接也不一定是好事。”

乔承焕抿唇：“……”

夏安之斟酌说法：“这时候，越不接，越显得你可疑。”

乔承焕：“但接了很大可能要进审讯室。”

夏安之需要尽快做下一步检查，而不是陪着巡查队鱼龙混杂的势力浪费时间。

乔承焕耷拉眼皮，去摸光脑，手却被夏安之拦下。

夏安之：“接吧，不然他们会找上门。”

乔承焕：“他们怎么敢？巡查队背后的上司有乔家的……”

陡然想起什么，话头止住。

“你的意思是，调查局拿巡查队做诱饵，试图让我们乱了方寸，暴露出更多东西？”他问。

夏安之不置可否：“挂断一次电话，他们会打来第二次、第三次，但他们的信任程度会随着次数减少，哪怕为了错杀而不放过，他们也会登临乔少爷的住宅。”

这场审讯，他们谁都逃不过。

哪怕乔外交官能保下乔承焕，调查局日后也少不了针对他。

若是心狠一些，会明里暗里逼他去前线，或给他类似夏安之的通缉待遇。

势力强大的某一方，若想毁掉一位熠熠升起的天才，该是轻而易举。

说不准特殊调查局对夏安之的通缉令，就是在对某一方势力暗中示好。

东西方战况将近，正规军与非正规军的规模比以往发展迅速，如果通缉令的事没出现进展，恐怕会引发更多势力介入。

参与的人多了，谎言会不好圆满。

乔承焕心下了然，铃声第二次响起，他不慌不忙地接通。

乔承焕：“你好。”

他嘴里塞进营养液一角，外包装随嘴唇略微晃动。

光脑通讯另一边的人，很容易对他的心态放松警惕。

夏安之盯视他，不错过任何一处细节。

乔承焕：“是啊，我刚从三院出来。”

他垂下眼眸，点击外放。

夏安之一动不动，静候话音。

巡查队长叹口气：“既然这样，没办法了。”

乔承焕蹙眉：“怎么就没办法？该要做什么，你把话说明白。”

他捏住营养液，口齿刹那清晰。

吊儿郎当，有些欠揍，很自然，装得好。

夏安之略赞赏，幅度很小地偏头。

乔承焕似有所感，斜眼同她的目光撞上。

打来电话的人，是发现十三区列车站无名男尸的职员。

也是让手下带夏安之去研究所，差点能在十三区官场上任的角色。

夏安之没料到此人被调进三区，乔承焕同样有些意外地打量通讯编号。

巡查队长用的是不属于他的通讯设备。

他沉沉地呼出口气，道：“上周三住进三院的联邦政府议员受到通灵师刺杀，我们怀疑这件事和夏安之有关，但没查到相关证据。”

乔承焕：“所以，你们怀疑事情和我有关，因为我刚从三院出来？”

巡查队长：“并不，我们只是想亲自查看您的安全状况。”

乔承焕：“不是因为上周，我和夏安之一起去过巫茫山？”

巡查队长：“当然不，议员今天遭受刺杀，怎么会和您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