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打破车顶,落进他的后座。
车内温度赫然下降,如临凌冬。
急迫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以及……尸体腐烂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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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之下车后,跟着导航走出一段,光脑就失去信号。
她回过头,停车处不见亮光。
翻看几下,光脑没有未接电话,没有未读短信。
夏安之审视身后,没感知到鬼怪执念,没听到异常响动。
“多想了吗?” 她甩甩头。
目的地方向卒然亮起暖光。
燃起火把了?
夏安之静了一秒,鼻尖嗅到未名香气。
下一刻,她的视线紧盯古董店方向,僵硬地挪动肢体,朝前走去。
身后,似乎传来铃铛响动,似乎传过蜕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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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身前的树木愈发稀少,眼前的光亮愈发扩大影响力。
哐——
一声重物击打,夏安之倒吸一口冷气,意识骤然回神。
她观察四周,不见异常。
十几米处有旅客成群结队,说说笑笑。
他们均为男性,面色红润,肌肉健壮,但个子不是特别高。
最突出的一人,目测一米七多。
他们穿得朴素,奇怪但不完全奇怪。
夏安之揉揉眼角,没闻到阴气味道,身上的鬼怪执念检测仪安安静静,并未被触发。
万物正常,没有其他。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打起精神。
“刚才怎么回事?”夏安之佯装懊恼,蹙眉拍脑袋,“总不能最近写太多揭秘报道,眼花了?”
她支支吾吾,揉揉鼻梁,摸摸口袋,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在附近绕几米。
夏安之:“可能真是没休息好。”
“万恶的资本家!万恶的重男轻女!万恶的垃圾婚姻!”
“亏我还用年终奖买了二手新衣服,我……”
她絮絮叨叨,声音忽大忽小,举止癫狂。
仿佛是一位生长在压抑到极致的、重男轻女家庭的漂亮女孩,仿佛是被老板压榨但不得不奉命前来工作的崩溃打工人,仿佛是被迫嫁给不良人的不幸福妻子……
深夜的荒山,东西南北没有了带给她苦楚的几个环境,她好像终于有机会能抒发心里的各种不情愿、各种不美满。
夏安之薅几下头发,旁若无人地自言自语。
直到她的鞋子踢得脏兮兮,直到她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直到她眼神失去焦点,重新变得麻木,直到她的卫衣歪歪扭扭出现带着尘土的皱巴巴痕迹,她背后的灯光猝然更加明亮。
“亲爱的姑娘,你怎么在深夜哭泣?”
“看你这么难过,一定是受了委屈吧?”
温柔到极致,宛若一江春景的女声,语速如小桥流水。
深夜潺潺跑进人的心里面。
夏安之适时颤动眼眶,捂住脸蹲下,“哇”得哭泣出声。
她闷闷摇头:“你少多管闲事!”
像是精神状态俨然不稳定的脆弱弃妇。
穿着朴素服装的女士,闻声走出木板房门,她凑到夏安之身边,扬手,拍拍她抽搐的肩膀。
女士说:“不是多管闲事,你这么漂亮,大晚上待在外面不安全。”
夏安之大幅度扭肩膀,试图甩掉女士手掌。
冰凉的掌心仿若长到夏安之肩膀,怎么都无法晃动一分。
女士温柔到骨子,语调如沐春风:“山里的夜晚会有很多虫子,蜈蚣和鸟蛇很危险……”
夏安之尖叫:“啊!”
受惊一般,跌坐在地。
女士嘴角高高翘起,压着嗓子,说:“有时候还会有狼……”
夏安之脸色变白,惊恐捂住耳朵,“别说了!别说了!”
女士蹲得离她更近,伸手挽住她的胳膊,提议道:“看你像外地来的,和我女儿差不多大小,不如今晚先去我家借住?”
夏安之抬起泪水汪汪的眼睛看女士。
女士的低丸子头松松散散却不显邋遢,发丝干干净净,有一股皂角香。
衣服掉色,但不沾污浊,配上不施粉黛都平易近人的淡颜,看起来无辜、好心且可信。
夏安之愣住。
似乎在思索女士话语的可信度。
女士见她神情松动,眸光染上浓厚的心疼:“瞧瞧小脸疲惫的,是不是熬夜加班没能好好休息?”
女士:“别担心,家里只有我和女儿住,村民关系很好,不会有人打扰你休息,我们村子都是老实人,乐于助人,我也不会问你要钱。”
夏安之隔了一会,问:“你家没老人吗?你、你丈夫呢?”
看起来,她还存有一丝谨慎。
女士撇嘴,和她对视,“外面养了别的女人,不回来了……”
声音沉甸甸,带了显而易见的哭腔。
夏安之表情木然一瞬,“对不起,提到你的伤心事,我……我没有坏心……”
女士大度,说:“没事。”
夏安之咬唇纠结,悄悄打量女士几眼。半分钟后,说:“今天爬山确实很累了,这样吧,我今晚在你家借住一晚,不过我不白占你家的床。”
夏安之:“我明天帮做农活,你看行不行?”
女士说着“不用”、“那怎么好意思”,安抚夏安之,把夏安之扶进房屋。
进门前,夏安之瞧见门牌上的字体:“老爹古董店”。
她面上维持演技,心里嗤笑。
或许哪天不在特殊调查局工作了,还能跨职业去当当演员。
方才那段一遍过的表演,就是夏安之最好的试镜片段。
她,战绩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