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休息一个小时,再拍摄时,剧组赶往夜市。
谈迟为黎川化了个妆。黎川推开跑车门,走出了“我是这条街最靓的仔”的气势。
夜市分东西两街,中间隔着一条柏油马路,他们去的是人流较多的西街。
时间尚早,只有三五个小摊,但并不妨碍导演拍摄。有个镜头需要演员站在那里,等着夕阳沉落。
……
霓虹灯射成五彩斑斓的光晕,夜市门牌上闪着“开展爱国卫生运动,提高人民健康生活水平”的黑底红字,空气中烧烤的香味四溢。这是本地人流汇聚最密集的地方,也是促进经济发展、宣扬文化产业的市重点。
遇见熟人不奇怪。
晚上八点半。牛大烧烤摊。
宋辞也一只脚踩在塑料凳上,冲一个戴墨镜的男生摆了摆手:“周胖,我说你他妈在这拍了三个小时了,还没拍完?王八都比你快吧?”
周胖穿着黑色夹克,头戴耳麦,眼睛盯着显示屏,他身旁或立或坐三、四十个人,有的是组员,有的是群演。察觉身后有人,猛地转过头来。
然后,他看见了五名学弟、学妹。
“宋辞也,我是你学长,说话放尊重点。”周胖喊了一声“卡”,摘掉耳麦。
“跟你说话怎么了?”宋辞也俯视周胖儿,指着站在他边上的人,“还有你,孙浩飞,片子不都拍完了吗?在这嘛呢?当群演用不着你,赶紧滚吧。”
牛大烧烤摊的规模在夜市上数一数二,宋辞也看上了,用来做拍摄场地。
他只有一个目的——清场。
宋辞也踢了凳子,上前走两步。
想起谈迟对孙浩飞客客气气的样子,心底怒气不打一处来。
“我早想揍你个几把玩意一顿,上赶着来了?”
孙浩飞对蛮横不讲理的人没话说。
“我们先来的,你们想拍,排后面。”周胖整理了一下袖口,看一眼街边的谈迟四个人,说话保持绅士风度。
牛大烧烤摊上的流浪狗耸着鼻子,叫了两声。谈迟弯着眼睛,简单道了个歉,喊一声“宋辞也”,招呼组员走。
赫延肩搭相机包,站在谈迟的左侧。头顶是一张银色的巨型灯网,把整条街罩住,四周如昼。他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浅浅笑颜,看谈迟找寻碳烤玉米,感觉莫名其妙地舒服。
但没能维持多久。
街边流浪狗乱吠成一团,牛大烧烤摊的桌凳咣当响。
宋辞也拽着周胖当盾牌,左边一拉,右边一扯,放倒了两个。
他松了一下手,把周胖推到另外两个男生身上,又倒了三个。
一场混战,完全碾压。
群演彻底怒了,七八个壮汉砸了啤酒瓶冲出来。
宋辞也取下脖子上的“暴力美学”宣纸扇,对着自己的脸扇了两下。他异常兴奋地说:“这样才对!打架得一起上,还有没有人?是爷们儿站出来。”
谈迟递给赫延一根碳烤玉米。他扎了一个小辫子,耳鬓边的细发弯成好看的弧度。像一个女生。
很漂亮。
“你不管他?”赫延摇了摇头。
“翅膀硬了,管不着。”谈迟收回碳烤玉米,舌尖舔了一下上面的草莓果酱,“我们看热闹就行了!把孙浩飞算上,14个人,我有点担心宋辞也打不过,你说他们当中万一有人带了刀子怎么办?”
他往牛大烧烤摊看一眼,又仰视两侧的楼房:“这个位置的视野不太好,离得近了又怕血溅到身上,不如我们去楼上看吧?”
他眼尾下至,说得无辜又茫然,赫延愣是找不出回应他的语句,只瘫着脸看他。
“你什么眼神?”谈迟捏了捏喉结,嗓子里像堆了碎石,“不让我做危险的事情,我答应你了。成年人把人打死,会判得很重。不如小赫延,你帮我管管?你之前说要管我的,还是说说而已?”
听听这是什么鬼话?
“少说点话吧。”赫延说。
谈迟戳了一颗玉米粒,塞到赫延的嘴里。
赫延的身体怔了一下,唇齿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烫的是碳烤玉米,凉的是谈迟的右手食指。他动了一下左手,想要拍打。却见谈迟撤回了食指,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灯网上每隔两米有一颗橙色的五角星。谈迟站在一角下,眸子里映着星星和炭火的光亮,脸庞极白,夜风一吹,颈侧披散下来的黑发向外轻翘,安静无声打着惊雷。
赫延半张嘴唇:“你……”
他声音很轻,肯定谈迟也没听见。卡住喉咙转过身,朝牛大烧烤摊走去。
别这样。
我受不了。
赫延掏出一张餐巾纸,把玉米粒吐出来,又折叠两层,擦了擦唇。
一丝酸甜的草莓味。
牛大烧烤摊,宋辞也没跟剧组打起来。老板大概是因为怕生出事端,让人熄了炭火,提早收摊。
包了场的周胖墨镜被宋辞也挑了,脚趾头也差点儿被他踩裂,又摔了屁股蹲,急躁难耐。
他指着老板说:“好,那你赔钱。我们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的摊摆12个小时,不满一个小时要赔百分之35,你才摆了3个小时,要赔9个小时。”
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没料想老板倔着一张小麦色的脸,甩了围裙说:“赔就赔,都给我走。”
孙浩飞拉着周胖走了。
“遍地都是烧烤摊,不差他一家。我们也换一家。”宋辞也跑过来,对谈迟说。
夜市外一家烤鸭肠店。周胖和孙浩飞聊天等待。三十分钟后,一个大一学弟大步流星进了店。
“谈成了吗?”周胖问,“多少?”
“卫哥,我们还是走吧。刚才看上的几家烧烤摊,全部被人包了。”
“全部?”周胖瞪了瞪眼睛,“你确定?”
“对,都问过了。”学弟的手指着门外,“东西两街,门口这两家也被人包了。”
“草。”周胖拍了一下后脑勺,快要崩溃,“他妈的!谁包的?”
“老板说,是一个年轻的欧巴。”
孙浩飞靠在椅背,面前摆了一盘鸭货,淡定从容地说:“什么欧巴?装的吧?一定是谈迟,他没把整条街包下来我都意外了。”
“不是他,不是。”学弟摆摆手,连忙否认,“我刚才看见谈迟和赫延打架呢!所以一定不是他。”
“打架?”孙浩飞看着他。
“对!我看见谈迟用镜头砸赫延。”
周胖走到门口,问:“他家里有矿?”
“他家徒四壁。”孙浩飞拖着腔调。
周胖皱了皱眉。
“卫哥,飞哥。”学弟指着马路边上的黑色跑车,座位上叠放了大大小小的纸箱,“你看他们的拍摄设备,索尼、松下、航拍无人机,拉了这么多。”
“……”周胖踹了一下门脚,心说我可去你他妈的。
“达牛哇思密达!老宋,他们俩打起来了?”黎川抱着一箱拍摄设备,走到剧组包下的烧烤摊。这个摊十来张桌子,放在拥挤的夜市街算豪华。他们的戏没有大场面,拍起来特宽敞。
宋辞也蹲在地上抽烟,闻声站起来,甩着胳膊朝街上走:“川川,我回车上睡一觉。”
他想起车上东西有点多,对黎川说:“我去找个酒店,咱们三个休息一晚,明天早上换场地,这场戏不要了。你回校还是去酒店?”
“你不能睡,我们还得拍片,妆不能白画。”黎川看一眼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滑手机的李飞,她身后导演和摄影师因不明原因再次耽误拍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