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延和谈迟很快跑出了校门。身后的小朋友们意识到一个问题:转校生为什么能出去?
保安给某个教导主任打着电话,等待接听的时间段,探出窗口说:“人家是毕业生。”
体委扶着膝盖,大脑极度缺氧:“草……人家什么时候说…自己…是转校生了?你们没看见……他是鹤神带走的吗?”
“他们…为什么要……跑?特么他们跑得也太快了!”
“不……知道!咱们还得……回去。”
“不回了,再跑……累死了。”
体委的唇色发白,扭头看一眼。身后二十多个男生倒成一片,有的出现了晕厥反应,百草园那边还有人仰着脖子跑。
现在就算教导主任站在眼前,他们也跑不动了。
赫延的腰间系着校服,肩上还搭着一件,携两瓶水走来。
他看起来像热了个身,比起那个扶着膝盖、张口喘气的人,起码是这样。
赫延看一眼谈迟,视线在他手上停留两秒,拧开一瓶水递过去,有意问:“你的体力不行,训练荒废多久了?”
谈迟接过水,灌了一口,回答地模棱两可:“训练是为弱者准备的,我又强又有天赋,用不着。”
赫延“哼”了一声,仰头倒水,喉结随着吞咽有节奏地滚动。胸前跌宕起伏,喘气,沉默地喘气!
谈迟认真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来,两步扑过去。
赫延握水瓶的手臂悬在半空,被他的动作整得顿了顿。谈迟像坠挂在他身上,又像紧搂他。
赫延捏紧水瓶,眼尾冷淡地扫视谈迟的后脑勺:“脑子有坑去看医生,狗爪子不想要可以剁了。”
谈迟又搂得紧了点:“我去帮你拿刀。”
但凡赫延的脾气差一点,直接把谈迟踢残。
临近中午,阳光照得强烈。他们站在人行道树下的一片阴影里,呼吸纠缠。
赫延摸了一下谈迟的后背,滚烫。
等到谈迟的呼吸逐渐平缓,他的心跳频率依然很快。
赫延忽然意识到:他心里设的那道防线,必须得抬高。
赫延不耐烦地说:“热了,松开。”
谈迟的手掌贴在赫延的额头,上面起了一层薄汗,但给人的感觉凉飕飕的,可能是因为他的手掌现在太烫了吧……
齐小四躲开教导主任训人,翻墙下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幅你抱我、我抱你的哥俩好画面。
齐小四卸下后背的书包,举着它朝赫延和谈迟走过去。
赫延边掰着谈迟的手,边闻得身后的人声,猛然回头。
就见齐小四的书包朝谈迟砸过来,火力十足:“靠!你干什么?松开!”
腰间的校服被谈迟猛然扯下来,顺着惯性,赫延的身体向前倾了一下。
齐小四扔了书包,冲谈迟勾了勾手指:“来,我让你三招,对付你,赫延都不用出手,交给我了。”
谈迟举着校服,看向赫延:“真的?他这么厉害?”
赫延靠在树上看戏:“当然。小四哥体力比上不足,比你够了。”
谈迟:“……”
赫延:“小四哥,不用让他,攻击他的下盘,三招拿下。”
谈迟:“……”
赫延:“小四哥,他欺负沐儿。”
谈迟:“……”
齐小四有一段时间没打过架了,这次像被点燃了一般,喊道:“我跟你拼了!”
谈迟转回头,一只脚已踢过来。
齐小四在海鲜市场做惯了苦力,招式虽然有点顿,但是充满力量,武力值堪比宋辞也。
主要他有个打架都得收着力的“师父”指点,彻底开了外挂,三招就把谈迟摁在了地上。
“你还欺负我班体委!说,你还做过什么坏事?”
“我救过你!”
“救我的是赫叔叔!”
谈迟半张脸趴在地上,胳膊已被齐小四擒住,挣扎半天起不来。赫延看着齐小四拳拳到肉,扶了一下脑门儿,转过身去。
“赫延,救我!”
“……”
齐小四不比赫延,下起手来没轻没重。他往谈迟脸上挥了一个拳头:“说!你怎么欺负沐儿的?是不是你勾引她?”
谈迟:“我只是教她画妆。”
“我靠!”齐小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揍了一拳。
“摸了没?亲了没?你知不知道你这张脸长得很贱?平常该遮得遮,不要出来祸祸人!”
谈迟看着赫延的背影。从他的角度看,校服裤子勾勒笔直修长的腿部线条,白色长袖透出漂亮的肩胛骨轮廓,后脑勺头发比他的短少……怪不得赫延摸他的头发。
“赫延,救我!”
“……”
谈迟喊了好几声,赫延没理他。
“特么你喊谁也没有用!”齐小四又抡了一拳,“你谈了几次恋爱了?头发这么长,看起来就像个海王……”
赫延闻言,侧脸偏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什么,转回身,看一眼谈迟,又把视线落在齐小四身上:“小四哥,别打了,我有话跟你说。”
齐小四打得快走火入魔了,根本没有听见赫延在说什么。他一拳接一拳打在谈迟的耳侧,又揪起谈迟的头发往地面撞。
赫延将齐小四拉起来,安抚好一阵才进入正题。
那天齐小四喝得酩酊大醉,满怀愧疚。他认为是他毁了赫延的人生。如果他和齐清晨不去打架,如果跑得时候能再快一点,如果能站起来去把疤脸打跑,赫延就不会过来,就不会转身,就不会挡在齐清晨面前……
可是世界上没有如果,年少时做错了事,终归会有人付出代价。
只是齐小四不愿意接受,为什么是近乎完美的赫延。那个男孩子的心澄澈得跟水一样,是他和齐清晨抽烟、喝酒、打架、看片、上网吧都不舍得带上的人,为什么一切后果要由他来承担?赫延抢红包的手气好到炸啊?
齐小四在高考前前夕就决定了复读,不单是为了唐沐,更多的是为了赫延。他要考上最好的大学,选择最喜欢的专业,完成赫延的理想。他和齐清晨也想让赫延复读,可是医生告诉他们,赫延的脑袋留下了后遗症,他记过的数学公式会忘,背过的文言文会想不起来,说不定哪天连人都不记得了。
赫延带着揍完人的齐小四去了马路对面的小吃街。
两个人在一家状元楼餐馆里点了四道小菜和啤酒,还有两份带点黑的炸年糕。
齐小四看着赫延慢斯条理给他倒了一杯酒,感叹:“赫延,你爷爷真是老眼昏花了。”
赫延一点都不否认:“嗯。”
齐小四端起杯子正想喝,结果赫延拦了他一下,往自己杯子也倒一杯啤酒。
赫延端起酒杯,一脸平静地干了:“小四哥,我一直拿你兄弟。”
齐小四端着酒杯愣住了,另只手里的烟头差点烫手:“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挺熟练?”
赫延抿了一下嘴唇,也在回味酒的味道:“刚学会。”
没有辣味,苦涩。
齐小四弹了弹烟头,一口气干了:“……”
赫延:“我有必要说,我不希望你带着自责和内疚去考试。高考考砸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可以带着我作为好兄弟的期许,但不要想着补偿我,你不欠我。你学习是为了你的将来,不是为了我。”
齐小四看着赫延顿住三秒:“……你在说什么?谁内疚?我考试当然是为了我。”
赫延:“小四哥,你和清晨不一样,你比他要成熟……”
齐小四:“……”
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南城一中门口逐渐热闹起来。谈迟蹲在马路边,独自生闷气。
不少人经过时,偷偷看一眼。
一个脸上挂彩的大帅比。
忧郁小王子。
有女生接连送上湿巾、零食、饮料、手环、表白信、创可贴、屁股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们送不来的东西。
赫延穿过马路走过来,看见谈迟用校服盖着头。看得出来,是很烦躁了。
赫延踢了踢谈迟的脚:“走了。”
谈迟的眼前罩着黑,没理人。等他觉得没动静了,才掀起校服,发现赫延走了八百米远了。
赫延不惯着谈迟,继续走路。等他察觉身后有一个影子在为他挡太阳,他才板着脸开口:“我知道,你不想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