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7:59。

松山大学人文楼阶梯教室。

中间第五排有个黄头发的男生捧着手机，看着聊天框里的简洁回复，面带得意，对坐在两侧的老二、老四小声道：“来了来了，头回上课，老大不敢不来。”

老二、老四蹙着眉摇头，似乎否定6049寝室路子超野的社牛pluse。

话一说完，黎川翘起二郎腿，切回刷视频的软件。他下意识地瞥一眼讲台，任课老师点完最后一个人名，紧绷一张铁青脸。

半分钟后，新闻系一百多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门口。

门框下立着一个人。

男生身材颀长，穿着在迎新晚会发言的白色t恤，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手臂。

赫延左手拇指勾了下包带，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定在讲台。

那里站着一位中年男老师，他双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像一名秃头的乐队指挥官。赫延查过课表，这老师姓施，每周出现两次。

施老师眼睛瞪得似铜铃，向门口看过去，对上赫延的视线，身体猛地一颤，声音如上了炮弹：“哎呦我天！你谁谁谁？大几的？哪个系的？走错教室了？杵在这干嘛？”

讲台下有人闻言，条件反射哆嗦了一下肩膀。

赫延不慌不乱：“赫延，大一新闻系1班的，学号1001，来这上课。”

“哦，踩着点来的？”施老师端起桌上的保温杯，往嘴里倒了一口水，严肃地语气说：“下次是不是就迟到？再下次是逃课？”

看情况。

施老师从脚到头看了崽子半晌，扣上保温杯瓶盖，稍带满意地说：“晾你也不敢，进。”

“谢谢施老师。”赫延掬了个九十度的躬，径直朝最后一排走去。

随他一同移动的还有两百多颗眼珠子。

这就是那个在松大表白墙霸屏了半个月的仙草。昨晚因为他去酒吧，又炸了一波儿。

关于赫延的帖子，最让人疑惑的一条是“作为胶东最好的文科班第一名，公认的文科状元，仙草为什么飘落松大？”

有一名自称高中校友的网友回答：他脑子有病。

几秒后，贴子下面的评论一整齐排列：滚你TM。

尚未落坐，赫延看见黎川招手，让坐过来。

秋风吹起浅色窗帘，鼓鼓打在耳廓。赫延转回头，一声不吭坐在了椅子上。

黎川干巴巴像吃了吨海盐，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相处，他习惯了赫延冷着一张脸，不过他分人。

重在不过。

他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分人的话，那么赫延心里应该只分他那个好兄弟齐清晨，其余的都是外人。

外人怎么能和齐清晨比？

这门课叫广播电视技术基础，施老师说了“推拉摇移跟降升”七个字之后，基本全聊天了。

收变成了放，赫延听着教室里嘻嘻哈哈的闹腾，觉得很无趣。

前座不再是齐清晨，没有人踩着凳杠摇摇晃晃，也没有人借笔借尺了。

可是他很满足，至少两个人在一座学校，依然可以陪着他。

临近下课，学生收拾东西蠢蠢欲动。忽见教室门外有人闪过，留下一声清亮散漫的“施大爷好”。

“我草？”教室里又响起一片起哄的鬼叫。

却见施大爷捂着头顶，胳肢窝里夹着保温杯，逃灾似的跑了。他边跑边交代：“赫延，你跟我到院办一趟，其他同学提前下课，记住小点声。”

鬼叫声更厉害了，但很快沉了下去。

准备去找齐清晨的赫延脸上平静得跟水一样，只是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可能在轰火。

教室过道人多，赫延嫌挤，坐在原位等待。

前方，一荧光绿短袖逆行走来。

“我日。”黎川扑通坐在赫延前座，小眼睛贼亮，他八卦问：“施大爷找你什么事？”

赫延转着笔，觑了他一眼，心说鬼知道。

黎川略显尴尬说：“老大，你昨晚旷寝，记得补张假条。”

赫延点了下头：“嗯，谢谢。”

没过多长时间，过道里的人没那么拥挤了，赫延才收拾书包站起来。他迈开大步，又被黎川叉开双腿，堵在过道：“……”

黎川伸出黢黑的手背，在赫延脸前作对比。军训后，无论男生女生，皮肤多少有些变化，赫延却看不出来。他啃了啃指甲盖，狐疑：“咱们不一起训的嘛？同一排，还挨着。”

“那一定是防晒的问题。”赫延绕开他，去追了施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