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见她说得入神，心中也不由自主想到从前在家时的日子，一时默然无语。那时她每日除了去徐氏家塾学习以外，便是练习琴棋书画，或是与闺中姊妹、与侍女们聊天谈笑，偶尔也帮着母亲学习打理家事，只是后来阿嫂进门后，这差事便无需她插手，也就比以往更清闲了许多。她自幼不爱女红，唯爱文史与弈棋，可叹侍女中无人善于此道，这也使她和有相同爱好的徐敏然格外亲厚。后来她与谢昀相识，再到参加殿选、成为他的王妃，乃至被贬岭南，这一路走来，又何尝不是万般艰险？

“我又想起来到扬州以后，伯父与伯母待我极好，你与两位兄长也待我如同亲姊妹一般，从未有过嫌隙。我虽远离家乡，却从未觉得孤独，我很感激你们的照拂。”这时，萧羡低声开了口。

“…其实，陛下并非对我不好。我原本虽与他无意，但他对我极为爱重怜惜，所以后来我接受了这样的生活，甘愿做这后宫中千百女子中的一个。”她自嘲地苦笑道，“可自从公主去世，我总是觉得难过，总想逃离这里，我才知晓原来我一直都这般痛恨笼中雀的生活，只是因为他待我好，才被遮蔽了双眼而已…我知晓公主去世不是他的错，可是，我无法做到不怨他。早知如今落到这般结局，我宁愿从未与他相识…”

她说到此处，哽咽得难以继续，抬手将眼角流下的泪水抹去，摇了摇头道：“…罢了。都是我庸人自扰罢了。你也不必再劝我。天色不早了，你还要和楚王殿下一道出宫，快些回去也好。你见了老爷夫人和兄长阿嫂，记得代我向他们问好，我是…再不能见他们的了…”

萧棠用力忍住即将落下的眼泪，站起身道：“…是我今日不该来，平白惹得姐姐哭了一场。姐姐千万莫要再伤心，保重身子最为要紧，若有来日，何愁不能与家人相见？”

说罢，她最后看了萧羡一眼，转身往殿外走去。

但她刚迈出一步，就看见了不远处背对她站着的华服青年，和今日谢宣身上穿的那件别无二致。她心里一紧，快步走了过去，跪下行礼道：“妾身见过陛下。”

谢宣闻言并未转身，“平身罢。你既看望过了萧贵嫔，可知她身子如何？”

萧棠不知他究竟是何时来的，也不知他听到了多少，只得含糊道：“回陛下的话，方才太医已经来看过，说是娘娘伤心过度，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还需静养为宜。”

这次谢宣没有回答，而是静默了片刻。就在萧棠思考该如何向他禀报时，忽然听他道：“…朕已经让楚王去宫门处乘马车回府，你现在去，便能与他一同离宫。朕知道她难过，也知道她不愿见朕，总有一日，朕会让她站在朕的身侧，不让她再受任何委屈。”

萧棠神色一怔，一时说不上来心头是何滋味，回答道：“是。陛下一言九鼎，妾身知晓陛下的决心。妾身告退。”

她没有看谢宣的反应，起身快速离开了寒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