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皇宫。
“荒唐!”长信宫主殿内,张太后拂袖而起,对跪在大殿中央的使臣怒目而视,“齐王乃吾亲生子,焉会对吾手下之人如此怠慢?!你们休得在此胡说!”
满殿之人皆跪了下来,俯身不敢言语。
张太后素有贤良之名,极少当众发火,更是甚少提起“吾”这个自称,以表平易近人。今日见她这般大发雷霆,使臣心中亦是惶恐万分,只得不住地叩头道:“太后息怒,太后息怒啊!”
张太后面有怒色,转过身去,不置一词。
她的脸色极为难看,连一贯拿在手上的佛珠都被掷了出去,宫人们见状无法,也只能满殿里去拾,生怕她日后想起佛珠来又要责罚。即使是平日里最得宠信的菡萏,见她如此恼火也不敢贸然为齐王开脱,只轻声道:“太后的身子要紧,不如先歇一歇的好,况且这人也只是个传话的,何苦将气撒在他身上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那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还不快下去。”
使臣乍闻此言,赶忙行礼退了下去。
张太后见他退下,又见两名宫人跪在一旁,手中举的托盘内盛的是数颗散开的佛珠,气才算消了些。她扶着菡萏的手坐下,而菡萏也早已洞察了其心意,吩咐那些宫人各自退下,只留自己一人服侍。
“太后。”她见张太后脸色稍缓,这才小心地劝道,“殿下兴许是误会了,并非有意为之。殿下是小孩子心性,太后怎还与他置气呢。”
以往每当齐王犯错之时,她都以此话劝阻,然而今日张太后却并不吃她这一套,冷笑道:“小孩子?他已是将要及冠的人,也能算是小孩子?不论他再如何误会,见我派人过去都该多问一句,可他一意孤行,竟直接命人将他们全部拖出门外杖毙,岂非存心要下我的面子!”
她并非不知谢融性子骄纵跋扈,甚至曾为此与先帝争吵过多次,以致先帝后来对谢融疲于管教,只专注于教导谢昀与谢宣。她见先帝放手不管,对谢融也就越发宠爱,谢融多年来也一直对她还算顺从,却不想今日一反常态,竟公然将她派去的人尽数处死。
“太后消消气,喝盏茶罢。”菡萏见她情绪激动,脸色也有些发白,连忙递上茶盏,“殿下不懂事,太后莫要过于动怒了。”
张太后接过茶盏饮了几口,由着菡萏为她拍背顺气,歇了许久,才算缓过一口气来。她道:“…我是越来越管不住他了。我派人过去,原是想告诉他那道懿旨是为撇清关系,并非有意阻拦他取谢昀性命。可谁知他如今已经连旁人的半句话也听不进去,竟直接处死了那些人,当真气得我头疼。”
菡萏自然知道张太后没有阻拦齐王之心,也没理由这么做,但齐王却误会了张太后的意思。她一边为张太后拍背,一边劝道:“奴婢说句不该说的,殿下此番的确是做得过了些,罔顾太后的一片心意。只是想必也不全是殿下的错,那些人粗嘴笨舌,传话时未能道尽太后之意也未可知,说不定就是为此才惹恼了殿下。太后勿再生气了。”
张太后听了她这一席话,心情和缓了些。她拉起菡萏的手,道:“你母亲在我身边多年,自从出宫嫁人后就再未服侍过我,多亏如今你来了这长信宫,否则我怕是再无可心之人服侍了。你年纪虽小,但说话做事周全,总能叫人舒坦,倒真是难为了你。”
菡萏一怔,忙抽回手跪下道:“奴婢入宫以来所做的皆是分内之事,不敢受太后此等赞誉。太后待奴婢一家恩重如山,奴婢自当以性命相报。”
她神色恭谨,回答得小心而谨慎,无半分逾矩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