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谢昀及冠。冠礼过后,萧家举家迁往汴京旧府邸,媒人奉命前往萧府问新妇名讳、生辰,于祖庙之中问卜吉凶。
卜得吉兆之后,楚王府送聘礼至萧府,载入礼单的共有钱万缗、黄金百斤、各式珍玩珠玉百抬,金银首饰五十箱,绫纱百匹,绸缎百匹,外加聘礼应有的梳、尺等物。
几日后,楚王府派人携礼登萧府门商议婚期,最终定在十日后。吉日当天的黄昏时分,楚王亲自骑马前往萧府迎亲,众人贺喜、讨要赏钱之声不绝于耳。然而门口却不见新妇人影,负责礼乐的郎官便命人吹奏催妆曲,以待新妇出门。
“姑娘,你害怕么?”屋内,凝雪小心翼翼地拿起凤冠,比对了一下应该戴的位置,嘟囔道,“我真是担心姑娘,从今之后就要被卷进那些风波里去,再不得安生。”
这顶九翚四凤冠华贵万分,沉重无比,为亲王妃的规制。秋夕担心她一人拿不动,在一旁帮她托着,两人合力将凤冠为萧棠戴上。
“你怕什么?”萧棠一边对着镜子为自己戴上耳珰,一边道,“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可惧。一切有我,你们不必害怕。”
画屏拿来几支簪子,替萧棠插紧头上的凤冠,开玩笑道:“凝雪,姑娘大喜的日子,你怎么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你放心,我瞧殿下不是个会为难人的性子,更何况还有老爷和夫人,不会有人敢欺负姑娘。”
萧家已经回到汴京,京中与萧家相识的人家不少,更有许多萧家从前的幕僚,萧平如今虽是闲职,但因原来的职位未有新人接任,在京中仍被许多人呼为“丞相”。碍于萧家,也无人敢在明面上同萧棠过不去。
“王府里除了殿下再没有旁人,只要殿下不挑我的错处,任谁也说不出我的不好。”萧棠伸手扶了扶头上的凤冠,“殿下不是欺软怕硬的人,即使没有父亲母亲帮我,也必不会做出欺压之事。”
四人如今已经知晓了楚王和萧家的关系,也已知晓楚王并非真的沉湎酒色。但凝雪仍思虑重重,犹疑道:“可是,殿下的性子也不像是好相与的,姑娘日后在王府真能周全么?”
“不能周全也无法,如今萧家已经被视作楚王一派,要想割席绝非易事,我总不能在此关头与他和离。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若是实在过不下去,少和他说话就是了。”萧棠道,“父亲母亲呢?”
“老爷和夫人都去前厅了。”双燕道,“姑娘,咱们快些走罢。”
戴好凤冠后,萧棠的手上被戴上了三四枚点翠金戒,以及一对金镯。她向来不喜欢颈饰,如今却也不得不戴,所幸要戴的是一副金镶珍珠宝石的璎珞圈,并不勒脖子,让她松了口气。
换好亲王妃的礼服,佩好腰饰,脚踏纹锦制成的翘头履,萧棠执羽扇遮面走出房门,四名侍女皆跟在身后。来到府门口,吉时已到,萧棠在侍女的搀扶下登上厌翟车,车队缓缓走了起来,向楚王府的方向而去。许多人跟在撒钱的小童身后哄抢地上的铜钱,更有许多小孩子沿途捡拾红枣、花生,一时间欢声笑语,锣鼓喧天。
围观的人群之中,一名衣着朴素的少年背剑而立,遥遥望着逐渐远去的车队。等到那辆上方升着紫色华盖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才转过身去,大步离开了萧府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