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在绣墩上坐下,低头整理衣领。“画屏姐姐爱惜容貌,不常过来陪我熬夜,我就自己待着。一开始我也怕,但后来又想,左右有神仙保佑我,我又没做过亏心事,何必害怕鬼敲门。”
这倒是萧棠未曾想过的回答。凝雪抬头,见她沉思不语,好奇地问:“姑娘也信鬼神么?”
她本以为萧棠在发怔,大约还需要重复一遍才能让对方听见,但她没想到的是,萧棠很快回答了她:“不信。”
“为何?”
“世间若真有鬼神,自是善恶有报,天下太平,不至于生出这许多不公之事。不渡善者,不惩恶人,要他何用?”萧棠淡淡道。
不是不信,而是不愿满怀期待,到头来却是大梦一场,反而徒增伤感。空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之物,一味坚持心头残存的妄念,本就是徒劳无功。
“可是,姑娘怎么知道呢?”凝雪趴在床沿,两臂交叠,将下巴放在胳膊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姑娘没见过鬼神,为何不信?”
她想起画屏和自己说过的玩笑话,好奇地问道:“画屏姐姐不是说,夫人有一次带少夫人去庙里进香礼佛,姑娘没去么?听说那日姑娘和几位姐姐在屋里打叶子牌,结果手气不好,连输了整整六把,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输了九百钱。”萧棠摇了摇头,终于难得地笑了笑,“那是我唯一一次信佛。”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萧棠没有在意,低头摆弄衣带。凝雪却如临大敌,扭头扫了一眼窗外,怯怯地道:“姑娘,外面好像有人,要不要去看看?”
“我去看看。”萧棠道,“别怕。”
她下了榻,走到窗边细听了片刻,随后打开了窗户。
她见外面一片漆黑,将半个身子探了出去,果然很快见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依旧穿着长斗篷,半张脸隐藏在帷帽之下,但她仍然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正是楚王谢昀。
萧棠回过头,对惊魂未定的凝雪道:“无事,你去睡罢。不必管我。”
凝雪一愣,立刻着急地道:“姑娘,这人突然出现,定然来者不善,姑娘为何不关窗,叫小厮来把他打出去?我看他那样子,正是个刺客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害徐二姑娘的凶手,姑娘你…”
“不用担心,我就在此处。”萧棠无奈,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去罢,我很快就睡。”
凝雪知晓萧棠的个性,便也没有劝阻,依言在床边的软榻上躺了下来。“姑娘早些安歇,明日我陪姑娘去徐家。”
萧棠点头,看着她盖好了被子,才收回目光。“殿下。”她站在窗前,平静地道,“多有失礼,请容我不曾远迎。”
呼啸的夜风声中,只听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将遮住面容的帷帽摘下。“萧姑娘。夜半造访,请恕我不请自来。”
“殿下随时都可到访,何须我下拜帖。”萧棠道,“殿下不是说,若要联络萧家,会借那名姓林的侍女之手么?怎么今日亲自来了?”
她虽不知谢昀为何要来,但他既然来了,大约有事要告诉自己。从那日天然楼夜谈她便知晓,楚王并非表面上的那般玩世不恭,相反他心思深沉,其野心不在齐王之下,绝非常人可比。
“官府已经审了徐二姑娘坠楼一案。”谢昀像是看穿了萧棠的心思,“没有证据能证明凶手的身份。所以,官府将此事判作徐二姑娘意外跌落,而非他人蓄意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