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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从刚才就起了疑,那疑虑在心里逐渐扩散,越发凝重……
太奇怪了……
因为前往男方家的路程较远,吹打声在半路上停了好长一会才又响起,仿佛告知坐在轿子内的她,他们已经进入男方所在的县城里了。
她虽然在轿子里坐得累,但心里依旧欢欢喜喜的,期待着踏进对方家门,举行婚礼的那一刻。
可是,不知为何,吹打声忽地又都停了。
街道上也听不见各种喧闹的声响,更没有以前她带着村里其他半大的孩子们一起追着新娘花轿又叫又笑地喊:“新娘子!给糖吃!”的情景。
她一路走着,越走越感觉周围格外得安静,仿佛是进入了一座无人的死城一般。
她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推开花轿的木窗,却发现那已经被人从外面锁死。
她又想去掀开轿帘看一眼外面的情况,可是临行前爹爹特意叮嘱过,不要做新娘子不该做的事情,不要惹夫家不高兴。
她开始坐立难安,心中的疑虑逐渐变了味道。
她突然想到了娘亲那双哭成了桃子样的眼睛,还有她对面自己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现在仔细回忆起来,突然觉得那不像是舍不得自己女儿出嫁般的哭泣,更像是永远见不到了似的……
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这样?
心里的鼓点越敲越密,不停地凿击着新娘子的理智,她决定不再听从爹爹的命令,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
“新妇到了,落轿。”
她倏地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依然没有喧嚣与热闹的环境的映衬下,这个声音显得毫无感情和温度,冷漠到根本不像是在娶亲。
她慌里慌张地把盖头盖好。
爹爹说了,虽然自己不是那种贫苦出身,但也不过是个小门小户里的丫头,平时野惯了,没声规矩可言。
可刘家是个大户,特别注重祖训规矩,她到了人家家宅里头,行为举止要合乎的礼节,要懂得礼数才不会让夫家厌烦。
两双枯树枝般的手从盖头下面伸过来,扶着她走出花轿,她感到周围站了许多的人,可却依旧无人说话。
大家好像都只是在盯着她看,而且是假人一般地盯着她看。
她只能看到盖头下面那一方小小的地面,可空气中弥散的诡寂却让她怎么也感受不到作为新娘子应有的喜悦。
她越发紧张,幸亏那两双手还扶着她,否则,或许连自己迈哪只脚走路她都不晓得了。
她几乎是被人架着走进了刘家的大门。
龙笑站在人群中间,抱手看着,从魏晨曦被人扶着下轿,到他被架进大门口,龙笑将周围的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刘家人全部白衣素缟,房屋大门上都是挂起的白绸。
魏晨曦的一袭艳红无比的嫁衣在这片肃寂的白色中显得格外扎眼,所有人都在盯着他,连表情都是一样的,冷漠又诡异。
他听到身边两人在小声说话。
那二人同样穿着孝衣,只是系得不严实,露出了里面的军服。
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哥,这就是给大哥的媳妇,听说很好看。”
另一个人马上回应他,声音里带着嘲讽的意味:
“将死之人罢了,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一身的秽气。”
“她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反抗啊。”最先开口的三弟感慨着。
“收了钱,还想反抗?真把我们刘家当散财童子?娘说了,能被咱们刘家看上,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气。”
“那是自然,今天的声势真不小,我希望我以后结婚,咱爹也能这么花心思。”三弟笑嘻嘻地继续说着,语气里含了明显的调侃。
身为哥哥的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你不是早就勾搭上了军长的二小姐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结婚,还需要咱家出钱么?抓紧时间干正事……”
“哥,你说的正事我可是不明白啊,什么意思?”
三弟抬眼看着他,表情玩味,像是在明知故问。
而哥哥的回答也正是证明了这一点。他冷哼一声,抱起两条胳膊:
“你心里有数,别给我装模作样的。”
三弟没有作答,却挑了挑眉毛,嘴角的那抹得意笑容更深了一层。
龙笑听着两个兄弟地谈话,胃里竟隐隐有种作呕的感觉,恶心地他恨不得一拳锤死倆。
龙笑不想再听两人在这里大放厥词,讨论怎么把别人家的掌上明珠搞到手的事情,纵身一跃,跳上刘家的高墙,开始找寻魏晨曦的身影。
他看到那抹鲜红被人带到宅院极靠后的一间偏房里。
他们把他锁进了里面。
魏晨曦终于又能做回自己了,他一把扯下盖头,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破旧的房间里,像是一间长久没有住过人的卧房。
他屁股下的床榻像是好久没整理清洗过的样子,被褥都是潮的,散发着一阵阵的霉味;
家具老旧残破,很多地方都掉了漆;
床柱、木桌还有其他地方都落了一层的灰,连那梳妆台上的镜子都脏兮兮的什么也照不出来。
这整间屋子都是灰蒙蒙的一片,肯定被废置了很久。
魏晨曦站起身,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压抑的心情让他感觉张招娣此刻肯定是有些恐惧和害怕了。
她虽然还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些什么,但是,进入镇子后,这一路上的情况还有现在她的处境,是个人都知道,这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嫁娶。
倒像是拐骗囚禁。
她连十八岁都不到,根本不可能想到更恐怖的地方。
而仅仅是这样的想法,就足可以让她倍感惊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