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玩家眨了眨眼，但因为黑暗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睁开了眼睛。消毒水的味道让她确认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但她无法看清屋内装饰，现在是夜晚？

“嘶———”

她努力坐起来的时候身体肌肉的牵扯带来的酸痛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就算有麻醉也肯定是时效过了，晕得挺是时候的。

只有亲眼见证过才会觉得有多离谱，她的体质已经比绝大多数人强了，但面对那些BOW的时候明显是挨打的那个……只是她的那些队友一个比一个抗揍，所以显得她很容易受伤。

“很高兴看见你醒过来了，同志，你的伤不算小伤，不要乱动。”

玩家还是被吓到了，身体明显抖了一下，只是幅度很小。

声音的来源很近，就在右手边，只是因为黑暗她一时之间居然没有察觉到人…呃不，是鬼。

“右边有一个柜台，上边有水。”想了想他还是补充了一句，“可以喝。”

毒死她除了多了一桩世界悬案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玩家也懒得去管，虽然还是下意识在喝之前晃动了杯子以及闻了一下。在黑暗里谢尔盖应该看不见她的动作，除非带了夜视仪。

她只喝了几口让喉咙得到疏解以及抿了抿干裂破皮的嘴唇，在正式开口前咳了几下才能正常去讲话，尽管声音仍旧沙哑。

“所以现在是晚上…”她小声地说道，“很安静。”

“我想天亮才会有人来打扰，这样的安静时刻可不多。”

玩家没有再次躺下，谢尔盖静静地看着她，确定她的确在看向自己这个方向，只是因为黑暗她认为他注意不到吗？

“或者你更需要一个树洞，小同志？”

“不…我……”

她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是比之前要相对轻松了一些的，感觉已经哭过一次发泄了那样，跟从浣熊市出来去医院因为伤势晕过去再醒来的感觉一样，所以她没有那么需要发泄。

“我觉得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也许是忽略了某些东西，但我不确定。”

黑暗剥夺了她的视觉，在无法看见谢尔盖的情况下她才拥有在跟一个亡魂对话的感觉。

“比如？”

听上去他会像是坐在旁边等人醒的同时翻看着书的，他的岁数确实会做出来这种事情，只是条件不太允许。

“我不知道，我忘记过很多东西。”她老实地回答，“对现在的我而言无关紧要的课后作业曾经也是很重要的东西。”

很奇怪的感觉，彼此之间都清楚有着不小的隔阂在那里，但似乎又可以做到坦诚，可以去分享一些事情，甚至能找他进行一些指导。这确实是一次奇怪的体验。

“关于人的，还是关于物的？”

“都有……”似乎是觉得这个太没有意义了，她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个明确一些的，“但我现在能有一点模糊印象的是一点点调子，我确定那对我有意义。”

她开始慢慢哼了起来，在一些安静而又独自一人的时刻把这个已经烂熟于心的调子一遍又一遍的哼出来，只要哼出来就会安心很多。

“……Баюбаюшкибаю①”

“什么？”

对于他突然冒出的俄语玩家疑惑了一下，好像是“再见再见”的意思？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就算在黑暗当中在自己面前是没有任何遮盖的，病毒能赋予威斯克超人一般的体质，自然也能给予他同样的效果。

但是谢尔盖不打算说出来。

“是我们那的一首童谣。”

非常古老的摇篮曲了，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再一次听到，上一次听到是在多久以前了？这勾起了他很久以前的回忆，抛却了浸透他大半生的痛苦回到那个村庄——他的出生地，乌克兰Jablotschnaja村。

被破坏的煤矿堆，一长排家庭住宅。这些房子前面都堆着硬煤。冬日的耀眼光芒，瘦削还是个小个子的自己。

他的神情柔和了些许，玩家哼的每一个音都在该有的调子上，这让他更加确定这就是Баюбаюшкибаю，而不是其他的歌曲。

“这通常是母亲为了哄她们的孩子睡觉而哼唱的一首摇篮曲，你对它的印象如此深刻，哼唱的那个人对你是重要的。”

“那为什么会忘记？”

她恳切地向年长者询问，能谈论相关事情的人不多，而很多事情她都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学习。谢尔盖不介意引导她自己去领悟这些，这是一个人的成长。

“这取决于你是否真的想要记起来。”

如果他手上有一本书，那么他就是那种一边翻过下一页然后一边在回答孩子稀奇古怪的问题的爷爷。

如果把这里换成有着燃烧的壁炉的小木屋，外面是暴风雪，屋内是摇摇椅那就会更贴合这一切了。

她的表情是不理解的，距离成为真正的成年人她还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谢尔盖并不指望她能在短时间之内理解这些，忘却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

“该继续你的休息了，小同志。”

他下了个不算命令的命令，对这段已经出现特殊情况的关系感到有些许微妙的不是只有她一个。

巫师在向他说明的时候有一个特别点，就算失败了他也会给谢尔盖提供他承诺的东西，前提是那是玩家自己做出的选择。

他已经确认了如今的场面跟过去几乎没有区别，只要冷眼旁观的话那么她的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活跃在前线的人很少能有善终的。

但这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玩家没有动，就这样保持着安静直到谢尔盖再一次地开口：“我想我是唱不来摇篮曲，除非你不想睡了。”

“…我不知道这首曲子的歌词，只是好奇。”她偷偷嘀咕了一下，是用中文说的，“抱歉我这就睡。”

布料摩挲的声音出现了一会儿又沉寂了下去，一动也不动的维持着平躺的姿势，考虑到她的肩膀伤与手腕伤，只能是这样了。

说的很好听但根本没有闭眼，甚至还在往自己的方向看，她知道自己的视线能被注意到。

在接受训练的时候她肯定是个摸着教官底线过日子的刺头，不做点什么确实是很难让她闭眼了。

“我完整地念一次能让你闭上眼睛休息吗？”

“Конечно, спасибо, полковник.Простояподумал, чтобудетпрощенапевать.”（当然，谢谢您，上校。只是我觉得哼唱会更容易。）

她的坏心眼子都摆在明面上了，还好他不会介意这点，得到一些东西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Какпожелаешь.”（如你所愿。）

Баюбаюшкибаю，Неложисянакраю（睡吧睡吧，不要躺在床边上）

ПридетсеренькийволчокИухватитзабочок（不然大灰狼就会来一口咬住你肩膀）

ИухватитзабочокИутащитволесок（它会拖住你，一直拖进树林深处）

Иутащитволесок，Подракитовыйкусток（一直拖进森林深处，森林深处的荆棘丛前）

Кнам, волчок, неходи，Нашудеткунебуди（灰狼灰狼不要来，不要吵醒我们的小玛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