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夜幕下,夜雨细如丝线。他站在雨中,茶色短发上遍布细小的水珠,金边眼镜下的丹凤眼中划过一道惊愕,随即又恢复平静。
深月扫了眼地上散落一地的网球,目光又游移到他手上的球拍,最后才望向那双沉静但似乎又比平时多了一些复杂情绪的凤眼。
她第一次见他这样的表情,机器人不会有这样的表情......发生了什么?
“手冢部长,难怪你没让我去你家吃饭,原来你在这里练球呀。”她快步走到他面前。
“啊。”他轻颔首。
深月皱眉:“可是现在下雨了,你还要继续练球吗?万一着凉了就不好了。”说着,她撑起手上的透明雨伞,手臂抬高到几乎与肩膀齐平,这才向前走了几步,把眼前的人纳入伞下。
手冢微微怔愣了几秒,刚想接过伞,伞下的少女却再次发问。
“你的手肘怎么了吗?”
刚才从楼顶一跃而下时,她就注意到他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垂着头,右手握住左臂。受伤了?可是她没闻到血的气味,那就是表面看不到的骨伤?可是如果受伤了,他怎么还练球呢......
他又是一愣。“没事。”
“我不信。”深月满眼狐疑之色,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向他的左臂,“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问龙崎教练,或者大石君,或者师父。”
深月缓缓吐出一个个人名,接着不出她预料地观察到眼前的人身躯僵硬了一瞬。果然有什么事瞒着她吧。
“手冢君,我想多知道一点你的事,既然你不说我也会从别人嘴里知道,我想听你自己告诉我。”
朦胧雨雾中,她眼中流露出不曾掩饰的关切和执着。
半晌。
“那是两年的事——”
“等一下,手冢部长。”深月突然出声制止了他刚开了个头的解释,她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自己举起的右臂,“难道你打算让我就这么为你撑着伞,我们就这样站在雨里说吗!”
这个人也太不解风情了吧!好歹也该绅士风度一点把伞接过去自己举着,虽然以她的体能水平,她就算举个半小时也不会累就是了。
手冢一顿,总算接过了她手中的雨伞。
“就这样站在雨里说也容易感冒,我们找间教室坐下吧?”深月嬉笑着凑到他身侧。
“......啊。”
他们漫步于青学的夜雨中。
“这把伞是我自己的,有点小,你别都往我这边倒,这样你右边会淋湿的。”深月强行把倾向她这边的伞柄掰直了。
“手冢,我发现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我们两个站得近一点。”她无视他的僵硬直接向右挪动了一格。
......
“原来是这样!那个学长也太输不起了!”空置教室内,深月坐在课桌上,猛地一拍桌面,脸上的五官皱成了一小团。手冢国光静立于窗边,遥望着窗外的夜雨,眉头紧锁。
“那,你的手肘关节现在好了没呀?”
手冢侧回身:“还不确定。”他扶了扶眼镜,“这周五会去医院复查。”
“那我也要一起去!”深月从桌上跳下来,不等手冢回拒就掰起手指列举出了一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首先我是你们的赞助商,我有资格了解你的伤情,其次我是准经理,更加有资格了解你的伤情,最后——”她挪到窗边的桌子前,轻轻一跳又坐上了桌子。
两道视线在湿润的空气中交汇,深月嘴角弯起一道柔和的弧度,“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当然希望看到你康复啦。”
手冢默默然扶了扶眼镜,没有回应她的告白。好吧,她也猜到了他不会给出什么回应。不过,她还有个糖衣炮弹没有放出来呢。
“而且我还有个办法,保证你一定可以痊愈!”
深月眉头一挑,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总算等来了他那句平静无波的“什么。”
她暗自窃笑了一声。
哼哼,其实心里想知道想得要命吧,手冢国光。
深月一脸正经:“那就是喝我的血,也就是与我初拥。”
“我是最尊贵的纯血种,人类与我初拥会变成高等混血种,同时身体机能也会得到大幅提升,到时候什么小伤都会自动被修复好。而且这样的话,你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初拥加入血族?”她轻晃着脚,脸上写满揶揄。
手冢沉着脸:“抱歉,我拒绝。”
他如此严肃地回绝,深月反倒弯起唇角轻笑起来:“嘿嘿,我和你开玩笑的啦。”
“而且手冢部长,你对我的血族身份适应得好快哦,难道你不怕我说的这些话从头到尾都是骗你的吗?”
站在她面前的人彻底愣住了,看起来他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手冢,意外地很好骗啊,比迹部那家伙好骗多了。
深月狡黠一笑:“这句话也是玩笑啦,我没有骗你,也不打算让你喝我的血,放心。”
如果她喜欢上一个人族,她大概是不打算像黑木真那样把他带回血族,转化为同一族类的。
血族也有很多不便之处,人类的食物喂不饱,随意吸食人血不仅会被族内追责还有可能被人族的高科技热武器击毙,因此必须依赖补血剂。
依赖补血剂意味着仰仗上位者鼻息,这也是长老会近百年来实现了深度集权的原因之一。
至于永生,有人渴求就有人厌恶,血族上千年的历史中,出现过不止一例厌倦永生带来的无尽孤独与痛苦,而选择自行湮灭的族人。
现在大难临头,那些曾经蔑视时间,肆无忌惮挥霍享乐的长辈反倒开始珍惜性命,讽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