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收获颇丰啊,要是这夜集能日日开,我儿子的彩礼就能按时攒够了。”
“你家彩礼都攒了几年了,还没攒够呢?你跟我说说,准儿媳家里到底要了多少?”
“这么多?!!”
“我们贫民老百姓想娶官家女就得这个数,少一分都不行……我家那逆子偏偏看上人家姑娘,死活不肯再看别的,要让我绝孙,哪有什么办法?只能拼命想办法筹钱。”
“唉……你也别着急,咱这趟活干完,就去念城,那边买家多,出价也大方,到时候就算准儿媳的彩礼再加一个数,也不在话下!”
“但愿吧……”
“别愁眉苦脸的!你先看着货,我再去转转。”
两人在一座宅子后门聊着,随后一人往夜集的方向去,另一人推门进了宅子。
就在此时,一缕虚无缥缈的气息从门内的灯笼下一闪而过,莫非榆鼻尖轻嗅,敏锐地抓住那缕气息,沉声道:“是我留下的鬼气,娳儿在里面。”
两人当即对视一眼,从另一侧翻上了房顶。
进宅门的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皮肤黝黑粗糙,袖口扁在小臂中间,一看就是劳动人民的模样。
他缓步走到灶台边,盛了两碗稀成水的粥,随意丢了一点碎肉渣在上面,端去了柴房。那柴房的门下有一个洞,大小刚好够一个碗通过。
男人将两碗稀粥放到洞口,敲了敲门,随后便有一只黑黢黢的小手从洞口内探出,一把摸准了饭碗,将碗拿了进去,中途许是缩手缩得太快,碗里的粥还撒掉了一些。
房顶上的两人看到这一幕,心中皆是狂震,合着刚才走的那人口中说的“货”居然是小孩。
男人看着饭碗被拿走,转身准备到旁边坐一会儿等着收碗,结果他刚一转头,就对上一张阴暗的红色恶鬼脸,当即大叫一声,摔到柴房门上。
“鬼啊!!”
男人嘴巴哆嗦着,视线一晃,看见红鬼之后一个笑容诡异的狐狸,但鬼和狐狸都有腿有脚,还有影子,便缓缓咽了一口唾沫,撑着门稳住下滑的身体,“你……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家……你们私闯民宅就不怕被城卫关进牢狱吗?!”
男人像是找到了一点底气,声音越喊越大。
“把门打开。”红鬼声音冰冷。
“凭,凭什么?!”男人张嘴就要大喊,“来人啊!救命啊!!有……”
红鬼一把掐住男子脖子,把他提到半空,“你们抓小孩干什么?”
“……什么小……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男人粗糙的手疯狂在红鬼纤细的手上扒挠,目光惊骇,似乎不理解一个女人为何有这么大的力气,难不成她真的是鬼?!
“既然听不懂人话,留着也没用了。”
红鬼话落下,那男人便如炮弹般飞了出去,轰的一声撞进墙里。
灰尘与碎砖断瓦一齐坠落,重重砸在抽搐的身体上,随着轰声平息,掩盖在肮脏尘土之下的人也没了动静。
“你去吧。”莫非榆盯着墙角废墟,幽暗的瞳孔中怒火仍在燃烧。
郁问樵看着她的背影,沉默片刻后,将柴房门打开,几乎同时,一个沙哑的声音便扑了上来。
“爹爹!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娳儿抱着郁问樵就开始哭,虽然不合时宜,但门外的莫非榆听到这哭声的第一时间,以为柴房里还关着鬼。
过了一会儿后,郁问樵牵着娳儿出来,身后高矮胖瘦跟着十几个小孩,长相清秀,年纪都不超过十五岁。
娳儿缩在郁问樵身边,视线在莫非榆身上短暂停留后,落到她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大黑布上。那黑布一角贴着地面轻轻飘动,衬在莫非榆背后,就像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的斗篷一样,威风凛凛,而此刻的莫非榆和郁问樵,便是这些孩子心中救世的大英雄。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跟着父母长辈来的愚城,还记得住址,有两个是从别处被掳来的,但也知道家在哪,我先把愚城的送回去,这两个回去再托人送一下。”
“好,你去吧,我去找另外一个人,晚点客栈见。”
方才他们进来的时候,那男人便明目张胆喊人,搬出城卫,可见这伙人并不担心这柴房被发现,很可能已经买通了城卫的人,如此也可得知他们背后的买家亦不是寻常人。与其将这些孩子交给城卫,不如他们直接将人送回去更安全。
十几个孩子里有九个都是在夜集上走丢的,郁问樵刚把人带回到夜集上不久,那些孩子便被家人哭着谢着领走了。剩下的几个,他便乘马车挨个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