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路沉吟片刻,眼眶一热,含泪将杯中酒横倒于地面。
酒液飞溅起一朵朵银色水花,“哗哗”的倒酒声是他心中破碎的希望,蔓延的酒水是他对亲人无边的思念。
不知是泪水扭曲了视线,还是酒中面庞失了真,齐路似乎在地面的倒映中看到了齐山。他注视着那张脸,喃喃道:“山高路远,兄长……我们有缘再会。”
广蛮吃完酒大摇大摆地回来了,众人又点了几个菜,边吃边唠,沉浸其中,好不热闹。
来往的人影踩过阳光,笑着来迎阳去,在一片和谐的平凡中,唯有门槛边的影子格格不入。那影子踌躇许久,还是没有打扰,呆了一会儿后便掉头走了。
“话说,睚眦城叫这个名字有什么说法吗?”贾兰儿想起齐路对妙春城的介绍,对睚眦城的名字来历也充满好奇。
“让我猜一下。”予桔抬起筷子,抢答道,“睚眦必报,此城必然是一座充满仇恨的城池。”
齐路喝了几杯,脸也泛红了,语气略微有些虚浮,“予姑娘猜的不错,睚眦城中聚集最多的便是心怀仇恨之人。大宰场有一组织,名为‘不天派’,他们的人皆以‘此仇不报,誓不罢休’为要旨,而不天派的总舵便在睚眦城。”
齐路往旁边瞟了两眼,伸头低声道:“据说为了掌握仇人的动向,不天派的耳目已遍布整个大宰场,只要仇人出现,不出半日,其成员便能收到消息。”
众人心底同时一惊。
要知道大宰场可是占据了此方天地的二分之一,幅员辽阔,想要半日传递一个消息,不光需要庞大的人数基础,财力物力实力更是缺一不可。
“我有个问题。”莫非榆道,“大宰场不限制作恶,城中要那么多士兵做什么?”
他们进睚眦城时,有两道盘口,一道查文书令牌,一道查人,若非看到马车上的孔字牌,进城免不了要花一番功夫。
仅是一个小城门便投入如此多人力,可想而知,睚眦城的兵力不在少数。但这些士兵对城内城外的烧杀抢掠,皆视若无睹,莫非榆想不通他们存在的意义。
“在他们眼里,这些都是小打小闹。”广蛮一边挑花生米,一边说,“城中所有事物,包括人,损伤未过四成,他们都不会管。”
予桔又惊奇又困惑,“四成?那岂不是将近半个城市……这谁做得到?这标准定的,还不如不定。”
齐路道:“所以若没点实力资本傍身,被人盯上便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们这两日老老实实在雷霆楼待着等消息便好。”
房宽身体一滑,靠到了齐路身上,齐路叹一口气,道:“我先送他回去了。”
“我也吃得好了,该回去睡觉了。”广蛮跨出板凳,几步便消失在转角。
剩余几人简单收个尾后,围着雷霆楼找了一圈牛三水,人没找到,便跟掌柜的说了一嘴,让他帮忙留意一下。他们是从孔禾马车上下来的,掌柜、小厮,还有附近的商铺居民都看见了,只要牛三水聪明点,不要走太远,就不会有事。
从几位男士的态度,尤其是郁问樵欲言又止的表情中,莫非榆能判断出来牛三水做了让人不容的坏事,但他在找色羊的时候还算是有点功劳。只要在能力范围内,莫非榆还是希望能尽可能多保一些人。
回到房间后,用鬼力连战数百人的疲惫感一下子蹿上来,莫非榆刚躺下没多久,呼吸便沉重起来。
意识逐渐下沉,不知过了多久,周围越来越亮,一股熟悉且踏实的感觉从亮光的地方传来。
莫非榆用手挡着,慢慢睁开眼。
四周是厚重的白雾,三步之外,有一把人头大小的锁悬浮于雾中。这锁是铁质外表,看起来奇重无比,却是能这么滞空,一动不动。
莫非榆碰了碰锁,跟冰块一样冰,她转头打量着铁锁之后的白雾,鬼使神差地伸手探了出去,随后手掌像是摸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无法再往前分毫。
她摸索着,这堵墙上下左右都探不到边界,于是她又研究起铁锁。可这东西说是锁,只是因为有锁的外表,根本就没有锁孔,也就是说连能打开的它钥匙都没有,完全是实铁一坨。
打也打不开,走也走不掉,莫非榆放弃了,她隐约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索性就地躺下,睡觉就好好睡觉。
她睡着了,在梦中睡着了。
不久之后,又是一阵强光和熟悉的气味,莫非榆同样眯着眼睁开,看到一把悬浮雾中的锁,新奇地上前探索。摸完空气墙又摆弄铁锁,最后百无聊赖地就地躺下,陷入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