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掌柜煞白的脸忽然涌上血色,但他现在的模样的确狼狈丢人。陶掌柜瞪着大胡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孬种?你要是在那,下场只会比我更惨!”
“够了。”素北乐冰冷地开口喝止,“那是鬼灵,能活着回来报信已经很难得了。”
陶掌柜用鼻子指着大胡子男人冷哼了一声。
“先回去吧。”
素北乐眉头紧皱,好似有一块重石压在上面。
按陶掌柜所说,被抓走的三人应该都还活着,但他们都受了重伤,情况不容乐观。
她抬头看向天空的辰字,缓缓呼出一口气。
离游街还有七八个时辰,莫非榆……你们一定要撑住啊……
鹿壶山某处,一排木笼整齐排列在不见天日的地穴中,只有第一个笼中关了人。
木笼顶端渗出的水珠一点一点滴落在苍白的额头上,一对紧皱的黛眉随之蹙了蹙。笼中人凌乱地躺着,嘴唇苍白,嘴角项间印着血痕,仿佛遭受了极致的痛苦。
大脑中的嗡鸣声渐渐消散,耳边钻进叮叮咚咚的重音,莫非榆缓缓睁开眼睛,无力地望着上方滴水的木块,以及更上面冰冷的石穹。
她有气无力地咳了几声,手肘撑着艰难地坐起来,揉了揉发麻的额头。
背后的伤口跟衣裳粘在了一起,一点动作便会连皮带肉扯着疼。类似的伤势,让她恍惚想起当初在七里堰槐庙村的时候,只不过那时候她身边还有许多人可以依靠,现在只有她一人。
莫非榆拨开面前的散发,摸了摸脑后,还好,无忧篦还在。
她环顾四周,左手边是跟关她的一模一样的木笼,但里面都是空的,右前方有一个长长的石台,几只小鬼正抡着比它们还大的锤子捶着什么东西。
生铁的气味弥漫在闷热的空气中,小鬼们动作整齐划一,每一下都锤得十分卖力。
它们头顶的石壁上还挂着各种各样的工具,莫非榆视线不甚清晰,她眯眼仔细看,冰冷的利器上留着血渍,是刑具。如此说来这里应该是类似监牢的地方。
这个监牢不大,莫非榆看了半圈便到头了,常艨和周四叔都不在这里。
抡锤子的小鬼听到动静转过来,看着莫非榆交头接耳。
“她醒了她醒了。”
“我看到了,快去报告小郎大人。”
“快去呀快去呀……”
小鬼们声音幽幽,在石壁的包裹中还有细微的回音。
不久后,一个头戴绣花状元帽的粉面鬼走了进来,宽大的红袍拖在地上,像鱼尾一样摆动。
“小郎大人,就是她,她醒了……”
“是的是的,她醒了……”
“我知道。”小郎恶狠狠地盯了簇拥在他周围的小鬼头们一眼,“干活去。”
小鬼们魂一颤,灰溜溜地回到石台前,拿起锤子继续砸铁。
小郎大半个身子藏在衣摆下,走路没有起伏,看不出是走过来的还是飘过来的。他靠近木笼,清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莫非榆,“醒得挺快呀,既然醒了就带走吧。”
说完,他打了一个响指,四团暗红的鬼火凭空冒出,飘在木笼顶部的四个角上,下一秒木笼便像被一只无形大手拿起来了一样,悬浮于地面。
“你要带我去哪?”莫非榆沙沙开口。
小郎头也不回地向前走,语气轻蔑,“你不需要知道。”
木笼跟在小郎身后,缓缓飘出监牢。刺眼的阳光乍现,莫非榆眯眼用手挡住光线,一点点适应明亮的环境,透过指缝,她看清了刚才关押自己的地方是一座小山下的地穴。
穿过一片密林后,土路铺上石砖,一条宽阔的石阶通向高处。小郎飞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到了石阶顶端。莫非榆看着映入眼帘的景象,有些出神。
烟云袅袅,无数造型各异的房屋楼阁依山而建,仿佛镶嵌在山中一般,而在山顶,一座气势恢弘的殿宇端坐其上,并列其旁的是一个巨大的古钟,正安静地俯视着一切。
山间道路上漂浮的鬼魂来来往往,拖着木车、扛着竹筐,看起来十分忙碌。
这哪里像鬼呆的地方,说是隐世仙居也不为过。
木笼跟着小郎往一座矮峰飞去。
冷风灌进木笼,莫非榆浑身哆嗦。她搓了搓手臂,疑惑地抬头望,面上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来自太阳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