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暗无天日水缸中的金蟾,呱声一阵,“真倒霉!都怪那个臭□□追我,要不然这会儿我还在莲叶上晒太阳呢,怎会被这小屁孩捉住!”
水缸再被打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深蓝的天空几点星光,一个小女孩的头费力地探出来,拿了一个大水瓢把金蟾舀了起来。
金蟾还在水里打转,就又被放进了一个小水缸中。里面有几块带着青苔的石头,两片小小的莲叶和一些水草,金蟾闻得出,这水是杨柳溪中的水,石头和莲叶也是,真是一个用心准备的水缸。但它一点都不喜欢。
咕哇咕哇咕哇——
它叫个不停。
桂儿用手盖住水缸,眼珠子左右转,“嘘——你别叫啦,小心把我爹叫来,你就要成红烧□□了。”
“我知道有点简陋,以后我会给你找一个更大更好的地方的,里面摆上石头山和小房子,再种一大片莲花莲叶,你一定会喜欢的。”桂儿眼睛放光,闪闪亮亮。
金蟾看着没再呱呱,估计觉得小姑娘有点可爱吧。
金蟾沿着杨柳溪游历过很多地方,闲来无事也喜欢跳到岸边的人家中观察游览一番,而桂儿家,是它见过最简陋的。一间石头房子,一间茅草屋,一圈树枝围起来的篱笆,便是全部。
桂儿抱着小水缸放到铺了一层棉被的石床床头,然后枕着花布拼凑缝制的枕头甜甜睡着了。
金蟾不理解。吃烂菜根和灰馒头,住着漏风的房间,这个小姑娘是怎么还能笑得开心,睡得如此香甜。于是它准备暂时住在这个精心准备的小水缸中,观察为什么会有桂儿和蕙娘这么奇怪的人。
往后几日,金蟾有了一个新名字,叫“金贝贝”,它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早中晚都有小虫子吃,水混了,桂儿就回去杨柳溪中打一些新的来换,水缸中的莲叶都冒了新芽尖,活得就像是这个家里的宝贝。
桂儿大名叫金桂儿,今年将将十岁,蕙娘不是她的亲生娘亲,是他爹再娶的媳妇儿。
说是娶的,也算是骗来的吧,因为蕙娘是被人贩子绑来的。那伙人贩子到杨柳镇时被擒获,蕙娘途中脑袋受了伤,什么也不记得,金六生见蕙娘生得漂亮,便连哄带骗把人忽悠了回来。蕙娘见是这么个破烂房子心里本是不愿的,但她初次见面便很喜欢金桂儿,自己也不记得原在何处,该去往何方,索性留下了。
金桂儿也很喜欢蕙娘,喜欢她水灵的脸和跟她说话时温柔的语气,与那个只知道喝酒打架的爹不同。如果可以,她愿意一辈子只跟蕙娘生活在这个小破房子中。
金蟾来的这几日,金桂儿每天会去镇上做零工,多的时候一天能干四五个活,赚六七个钱,遇到有贵人心情好的,还能得到几个赏钱。回来后将一多半都交给蕙娘,装在一个陶罐里,然后藏在床下的暗格里,剩下几个钱放在柜子上的钱盒里。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的日子也算是悠然自得,金蟾稍微能懂她们为什么能将穷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但很快它又不懂了。
这天风雨交加,屋顶漏水漏到床上,把一半被子都打湿了。蕙娘在下面撑着竹梯,金桂儿爬到屋顶修补。大雨遮眼,屋顶太滑,修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修好,两人刚下来喝了杯热水,院子本就脆弱的门被一个不高不胖的男人推开,撞得直响。
蕙娘神情顿时紧张起来,赶紧给金桂儿擦了擦,找了件干净外衫换上。两人动作十分熟练,三两下,金桂儿就换好衣服躺在还来不及更换的被子里,紧闭双眼。
“蕙娘......蕙娘!”男人摇晃着身体走进屋中,黝黑粗糙的脸红得厉害。
蕙娘硬着头皮,赶紧上去搀扶,“六哥怎么喝这么多?”
“哈哈哈哈!高兴啊!”金六生一口闷掉蕙娘到的水,扯着大嗓门道:“杨花镇的万秀庄你知不知道?”
“不就是上游那个大镇上的绣坊么,怎么了?”
“他们愿花五十两娶金丫头!”
金桂儿猛地睁眼,她从没见过金六生笑得这么开心。五十两银,她做一辈子零工都赚不到这么多,要是有人给她五十两,她一定也会笑得这么开心,但现在她却笑不出来。
“你要把桂儿卖了?”蕙娘回头看了一眼金桂儿,压着声音生气地质问道。
“话说得那么难听呢!那叫卖吗?人家万秀庄好歹也是大户人家,我前两天去万家看了,那房子可气派呢!仆人可不少!金丫头嫁过去可是能过好日子!”金六生口干舌燥,又喝了一杯水。
“那也......要问问桂儿的想法吧?”蕙娘有些动摇。
“问什么问!”金六生从腰间取下一个袋子,重重的放到桌上。这沉甸甸的声音很陌生,但任谁都知道里面装的是银子,而且还不少。
“这是三十两,后天万家来接亲,会再给二十两。有了这些钱咱们就能把这破房子好好修一下,能买米吃肉,还有你的这些衣裳,都扔掉,再买新的。咱们就不用再过苦日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