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粤听到郁晚星的话,不自觉地双手环抱在胸前,身子后仰,摆出一副略微抗拒的姿态。
他明知道郁晚星说的是谁,却不得不问:“你要找谁。”
郁晚星把她搜集到有关程警官的信息全都整理在了一个备忘录里:“程讼,身高大概一米八,年龄35岁左右,之前一直在惠城市公安局林湖分局工作,七年前被调离原岗位,大概一年后就从体制内辞职了。”
蒋粤没说话,这件事对他来说很容易。
但是……
他抬眼,看到郁晚星紧张兮兮地表情和紧紧抓着叉子假装镇定的手。
蒋粤当年为了查清真相,费了很多力气,尽管蒋应海给他设置了重重阻碍,但他还是从一个蛛丝马迹中大致拼凑出了事实。
他不确定郁晚星知不知道她的母亲苏倩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蒋粤不想让郁晚星总是担惊受怕,一直囿于过去的困境中走不出来,他希望郁晚星可以早日开启新生活。
蒋粤抿抿嘴唇,在她赤诚的目光下变得有些局促。
拒绝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还是没忍心说出口,蒋粤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用手抵住下巴:“我会尽力。”
这个回答很模糊,不算特别乐意,但也不算明确的拒绝。
郁晚星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找个人而已,对蒋粤来说应该不难,他这样说大概就是不愿意帮忙了。
她非常勉强地笑笑:“那先谢谢你了。”
不过失望归失望,郁晚星却并不会因此就对蒋粤心生埋怨,她知道蒋粤已经帮了自己很多。
郁晚星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水果,两颊被塞得满满的,像一只气鼓鼓的河豚,要借着这种机械咀嚼的动作独自消化情绪。
郁晚星住进家里的第一个晚上,蒋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尽管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怎么好,但也鲜少会像今天这样,各种信息在他脑子里犹如脱缰野马一一闪过,复杂而又矛盾的情绪堵在他胸口压的他喘不过气。
蒋粤像是要把天花板看穿一样盯了半晌,终于还是认输,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完,才勉强将心里那股躁热压下去。
蒋粤站在流理台前,一只手按在大理石的台面上,低着头发呆。
忽然,蒋粤听到了一阵异响,像是钝物不断撞击墙面的声音。
这阵响动在刚才还寂然无声的夜晚中甚至显得有些惊悚。
蒋粤没有立刻去寻这阵声音的来源,而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直到短暂的安宁后,那阵闷响又契而不舍地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
蒋粤跟着声音,来到了郁晚星房间门口。
蒋粤的心率陡然加快,他颤抖着抬起手敲门:“郁晚星,你睡着了吗?”
房间里蓦地安静下来,蒋粤把耳朵贴在门板上,仔细地听着房间内的动静。
过了半分钟,那阵声音像是阴魂不散一般复又响起。
蒋粤不再犹豫,按下门把手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飘着淡淡的橙花香气。
窗户没有关严,夜风把薄窗帘吹的飘起来,也吹散了空气中浅淡的香。
郁晚星安静地仰躺在床上,月光落了一半在她脸上。
蒋粤看到她凌乱地粘在额角的发丝和微蹙的眉心,看上去睡不安稳的样子。
蒋粤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有再听到什么诡异的动静。
他眼神疑虑地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甚至怀疑刚才的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精神不佳产生的幻觉。
他松了口气准备离开,忽然看到刚才还端正地躺在床上睡觉的郁晚星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转过身一下又一下,感受不到痛一样用额头撞击着只裹了薄薄一层软包的床头板。
“郁晚星!”蒋粤两步冲过去止住郁晚星的动作,强硬地将她搂在怀里。
郁晚星身体僵硬地绷着,眉头紧紧皱起,像是梦到了特别可怕的东西。
“别跟着我。”
“……救命。”
微弱的气音像是一把刀狠狠地扎在蒋粤身上,他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天在小巷里救下郁晚星时的场景。
丝缕苦涩从他心口泛出,然后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直到最简单的吞咽动作都变得痛苦。
原来郁晚星一直都在做噩梦,或许是每天,或许不是。
无论过了多久,那件事总会像梦魇一般缠绕着她。
蒋粤发现自己错了。
他想要郁晚星忘掉那些灰暗的过去,坦然地迎接新生活。
但是心结一天不接打开,她就一天无法从痛苦和怀疑的沼泽中走出来。
蒋粤搂着她,轻轻安抚着。
郁晚星从他身上找到到安全感,逐渐卸掉挣扎的力道,歪着头靠在他怀里,慢慢地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