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
黎杰看到林晦面无表情地从张局办公室走出来,松开跟人勾肩搭背的胳膊,颠颠地跑到林晦面前,搭上林晦肩膀,表情贼兮兮地明显有话说。
“哎?林晦!怎么了?”
“我没事。”林晦说:“你这是......?”
“正找你呢,咱几个约的饭不出意外又黄了,不过还有饭蹭,张局搓了个饭局,你去不?”
黎杰没打听到八卦,也没失望,明显肚子里藏了个大的,手肘怼怼林晦,低声问:
“我跟你说,原本这主题好像是庆功会,现在没由头了,纯让咱吃饭,我可跟你说,能让张局请客可不多见,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你不是嚷嚷着嘴巴淡出鸟了!这不吃一顿去?”
林晦扯了扯嘴角,随口问:“都誰去?”
黎杰掰着手指一个科室一个科室数过来,言简意赅总结:“这可不好数,反正基本上老光棍的都去了,卓定远,吴漾,楚晚棠......曲毅,没了!”
林晦听到曲毅的名字,眉头轻挑,表情一点异样都没显出来:
“曲毅也去?不对啊......他不是脱单了?”
林晦可是早就吃到过法化科分的喜糖,好像就是曲毅那小子大张旗鼓搞得。
黎杰拉下林晦肩膀,一脸“你小子”问点上了,神神秘秘地说:
“分了,你住院的时候分的。......好像那姑娘第一次正式约会的时候才知道曲毅那小子干的是法医,扭头就走。”
黎杰嘿嘿一笑。
“你是不知道曲毅那小子,闷葫芦,面上不显,半夜搁实验室加班哭得梨花带雨的,啧啧啧,半夜唉,还是法医室,你猜怎么着?他们科长听到闹鬼传言,火噌的一下冒了,直接开会调的监控!就发现这小子一边啃鸡腿一边抹眼泪,啧,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哈!”
两人一路拉拉扯扯走到办公室门口。
林晦有些迟疑地问:“时队......不去吗?”
黎杰立刻像公鸡一身毛全拔干净扔进天寒地冻中的柴火堆里,冷得打了个哆嗦,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弟啊,你真会问,这我可不知道,誰敢问?再说了时队哪儿像我们,人长得抻敨,办事又撑妥,人早就脱离低级趣味,早升......咳咳咳,反正没见时队群里接过龙,这会儿肯定下班早回家了,你还没说呢?去不去?”
林晦握上门把手,扭头笑了下,随口回:
“我还得拿药,不去了,玩得开心点哈。”
砰。
“时潇,......你还没走吗?”
绯红为底的橙金色悉数洒进窗户,没开灯的办公室依然亮堂。
黎杰说时潇下班早就下班走的时候,林晦没意外,时潇下班不等他的。
但是——
林晦不知抱着怀着希冀什么的心情,后知后觉问向办公桌后的换过便装,看不清神色的时潇:
“你在等我下班吗?”
时潇漆黑的眉眼被日光暖得柔和了些,眼尾侧照进眼睛的阳光被黝黑的瞳孔吸得干净,语气浅淡:
“嗯,也没什么事,下午我说错话了,想着给你道个歉。”
林晦没说话,只觉得周身的血液恍惚地从四肢百骸往一个点聚,内心禁锢的渴求跟不受控似的叩问着心脏。
砰砰砰,一下,两下,三下,人声鼎沸的孤寂从来都向往着天高海阔的喧嚣。
林晦忽地低头笑了起来,打蛇上棍回:
“作为道歉,陪我去个地方。”
啪啦。
时潇曲起食指,漫不经心手指往后一拖,单手拎着易拉罐撕开拉环,拉环随意地挂在指尾,斜睨了眼拎着兜带水汽的番茄从农家大院门口又出来一次的林晦,面无表情撤回视线,
时潇没迎上去的意思,懒散地靠在栏杆上,继续盯着水库边快四十分钟浮标都没动过的鱼竿看。
啧,旁边抄网挺满,里头装的瓜果都挺应季。
林晦反手接过时潇空闲的右手砸过来的可乐,敞开袋子摆在栏杆上,偏头冲着时潇笑了下。
“来得晚了,老板说现成的被人包圆了,他今天懒得再摘,我就自己进去挑了点,左边那袋少的是你的,......别给我发钱了,医院你垫的钱发你,你也不收。这是我最开始摘的,借老板井水镇过的,你伸个手。”
时潇轻啧了声,易拉罐挨着袋子放栏杆上,瞧着折回去门口拿着半颗葫芦壳做的瓢在水龙头边上接水的林晦。
这是打算路都给他堵得死死的,林晦的量词就一直挺迷的,闷头挑了快一个小时,最后老板都看不过眼下场帮忙摘,能是用点儿就能概括的?
那么多就算比商场卖的好吃些,也用不着一次摘那么多,时潇说话不昧良心,确实比商场卖的好吃。
林晦人挺苕,入嘴的东西倒是挺会挑。
“摘那么多吃得完?你有空做?”
时潇也不藏着掖着,本来棚里待了二十分钟就热,好不容易吹凉快,折回去想着这小子就算再龟毛,二十分钟也能搞定。
硬是比预期又多了一倍时间,这会儿瞧见始作俑者就烦。
“不是连餐都不聚,要去医院拿药,药哪儿去了?”
林晦啃着番茄的动作一停,委屈接茬:“......不是还有你吗?”
时潇差点被气笑,一阵噼里啪啦捏扁空易拉罐,甩进路对面的垃圾箱,罐子叮呤咣啷地在里面弹了几次才停下。
什么破理由,撇开他压根没开口要的事实不谈,多他一个又不是多个猴群,用得着整筐整筐往后备箱塞?
合着他下午说句重话就被赖上了。
要不是怕这小子脑子又绕进死胡同,他用得着拐弯抹角下班还呆办公室里,下午的回旋镖正中眉心,还被迫当了回自己听众。
“还没习惯。”林晦摇了摇头,有些忐忑地:“时潇,为什么你相亲不加联系方式,卓——”
时潇没等林晦再把其他人拖下水,这没什么好瞒的,无所谓地解释:
“又不是我要相亲,别人安排的,也没几次,过一段等念头消了,就用不着我去。你问这些干吗?也要相亲?”
林晦不知道想到什么,莫名其妙地耳根一红,摇着头继续刨根问底。
“那......张局说你表现好,是什么意思?”
“哼,你到底听了多少,还挺详细,不知道,誰知道什么意思,实在推不掉的就去了。”
毕竟说给人听,时潇到底斟酌了几句。
“要是正常待人接物,说话礼貌委婉点都能被夸表现好,这市场挺完蛋的,差不多得了,再问这个起一边去。”
时潇没好气地回:“你呢?刚才恨不得把人果秧子当杂草拔了,想什么呢?”
时潇扫了眼表情暗爽的林晦,合着跟他八卦会儿就开心了。
早知道哄得那么容易,他犯得着饭都不吃倒贴下班时间,陪这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在一条道上的玩意儿,绕了半个洪城就为了跑来摘东西。
不过——
时潇睨了眼林晦。
林晦可一次都没好奇过张如海跟他的关系,张如海那话甩出来,这小子关注点只落到相亲上也真厉害,问题还没完没了了。
时潇嘴角撇了撇。
什么操蛋玩意儿,哪壶不开提哪壶。
天色将暗未暗,一条街的路灯接二连三地由远及近亮起,老旧的电缆线路树杈子似的绕着。
灰尘水汽跟朦胧的光线交织,四下光景温暖的颗粒感,模糊的像拿胶卷相机用质感细腻的反转片拍出的照片。
林晦用脚尖碾着凹凸不平的路面,视线不期然地后扫,落到两人并排而战身高相仿的影子。
碾着脚底的碎石子,林晦突然偏头问向表情浅淡的时潇:
“时潇,......你过几天陪我送送王姨行吗?”
时潇指腹摩挲着番茄面上的水珠,右侧林晦的声音绕到左侧,懒得理会林晦又搞什么幺蛾子,没着急开口。
顺手递过林晦开了封放着没喝的可乐,真散了气这小子肯定变着法的躲,别说喝了倒都倒不进嘴。
右边没碍事的,时潇目光自然而然落到身后空地,落脚点在两人有些重叠的影子,怔了一瞬,莫名其妙心跳漏了一拍,不知怎的,话说出口有些窝火的意味。
“随便,问你话没听到?要是不想说就给个信儿,别半吊不吊的,成腻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