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修补了几次车顶被轰炸出的空洞后,玛莎.琼擦了把额角的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埃迪:“你想干什——”
话没说完,埃迪倏地止住,双眼一眨不眨。
大巴车也遽然停在公路上,但车上的乘客却并没有强烈的冲击力飞到车头去。当然,时间静止的时候,惯性便不再有意义。
车外,烽火连天也停止了喧嚣。
玛莎.琼眨眨眼,解开安全带,弯腰进驾驶室,掰下车门开关,走下大巴车。每走一步,年华好似在她脸庞上倒流一分,银丝逐渐转黑,皱纹消失不再,眼里也恢复了神采。
景末站在空旷的公路上,抬头凝视那架超音速隐形侦察机。
患上色盲症的好处,便是再也看不见任何屏蔽色,视野里仅剩黑白。景末因而看那架飞机格外清楚,连机体上那个大写的“O”都瞧得清晰。
O代表Osborn集团。奥氏拥有一部分的世界防务市场,她也是知道的。
老诺曼死之前,这一部分承包权一直牢牢攥在他手里;但在他死之后,为了能在奥氏与卡尔顿.德雷克分庭抗礼,哈利.奥斯本是万万不可能将它拱手相让的。
若不是有哈利.奥斯本首肯,这架飞机无论如何都不会启用。
景末盯着机身那个巨大的“O”,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眼睛有如狼瞳,闪烁着再也压不住的怒火。
她伸手在空气里用力一扯,头顶,侦察机犹如被撕了翅膀的蜻蜓,失去平衡,打着旋儿晕头转向地坠落。
世界恢复运转,甜橙号依旧在公路上行驶,乘客们见飞机失去了屏蔽能力,在空中边下沉边冒出滚滚黑烟,都不由得喜笑颜开,发出“得救了”的呼声。
“快看!是超人,是超人救了我们!”
循声望去,只见蓝色的身影如流星划过天际,在云层里迅速接近失控的飞机,将它稳稳地托举而起。
埃迪也发出一声高叫:“MJ——哦不是,玛莎不见了!”
*
半小时后。
海浪连绵不绝的哗声里,景末独自坐在悬崖边,看脚底的黑白海岸。
“原来你躲在这儿。”身后忽然传来声音,“和你同车的那些人都很担心你。”
景末心一惊,回过头去,见克拉克.肯特迎面走来,身上依旧套着凸显肌肉线条的紧身衣,披风在身后猎猎而响。
景末盯着他胸前那个大大的“S”,在绝对的正义对面反倒羞愧难当。
“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解释的吗……玛莎?”克拉克道,刚说完,便自顾自地笑了笑,“你应该也不叫这个名字,对吧?连容貌都能伪装,名字又有何不可的呢?”
“……对不起,辜负了你的信任。”
克拉克摇头,认真道:“你并没有辜负我,你辜负的是甜橙号那一车的人。他们本可以安心回纽约,而你偏偏拉上不知情的他们走这一遭。”
没想到小记者换了身份之后,讲话也这么一针见血。景末没脸看他,只得垂下头,嗫嚅一声,“没有人受伤吧?”
“万幸,这次没有。”克拉克严肃道,“但你能保证下一次也会像今天这么顺利吗?”
“不会有下次了,”景末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所以我才待在这里——我待会就跟埃迪说,让他们先回去,我自己独自出发回纽约。已经出了这档子事,侦察机都能肆无忌惮地轰炸,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我不能用无辜的人的生命去冒险!”
似乎没料到她的答复是这个,超人望着她,沉默不语。
“怎么了?我之所以换了名字换了年龄是有难言之隐,我的身份不太方便,暴露出来会很麻烦……算了,跟你说也说不清楚,难道你非要我去自首才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
“我有事要告诉你,刚才那架飞机上的人,并没有全都绳之以法。”克拉克说,“你把机翼扯坏之后,我本打算把坠落的飞机抬上海岸,再把里面的人交给就近警察局,可是——”
“可是什么?”见他欲言又止,景末脱口而出。
“飞机里本来有四个人,但有一个人逃跑了。”克拉克望着她的眼睛,顿了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拥有那么多超能力,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凡人?……但让我困惑的地方就在这里,逃跑的那个人身上携带了一块氪石项链。”
“氪石?那是什么,你很害怕那个东西吗?”
克拉克点点头:“氪石来自我的母星……总而言之,对我来说是很致命的武器。”
“奥氏什么时候开始涉猎外星采矿业了?之前也并没有听说过呀。”景末若有所思,“难道是在克林塔星捉捕共生体的时候顺道发现的?”
克拉克否定了景末的说法。“克林塔星离我的母星很远,况且……氪星在我还小的时候就毁灭了,它爆炸后的碎片受到辐射并且散落宇宙各处,形成了对我们来说很致命的氪石。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克林塔星离氪星遗址足足有50光年那么远,除非是宇宙商人有意转卖而为之,否则,并不会流传到克林塔星那么遥远的地方,并且……”
“并且就克林塔星的生存条件和现今已发展出的社会条件来说,它们还处在相对原始的社会之中,并不会发展出买卖氪石这种程度的商业。”景末接上他的话。
“没错,这正是我想说的。如果那人真的是从宇宙商人那儿得来的氪石,也该是从一些繁华的星球带回来的,必定是那种星际旅行的热门地点——”
景末的双眼在听到“星际旅行”这个关键词后,短暂地亮了一下:“等等,你刚才说,那人携带的是氪石项链?”
“是的,”克拉克疑惑地偏了偏脑袋,“戴在脖子上,一开始藏在作战服底下,我刚刚捉他胳膊的时候瞥见的。”
“我给你形容一下,你对比一下是不是我说的这条。”景末咽了下口水,“黑色牛皮链,尖月牙形的氪石吊坠,外面裹着一层透明的钻石。”
克拉克用一种犀锐的眼神看景末:“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景末沉默不语。
远处,一轮落日像鲜红鲜红的珊瑚球,沉到海里去了。
“星际旅行”这个词触发了景末的记忆:那条项链本是托尼在星际旅行途中带给她的礼物,但被冒充她的艾可收入囊中;在赖克斯岛监狱与艾可对峙那次,她拿回了吊坠,重新用一根黑色牛皮链穿起来。可后来每每看到这枚项链,阿卡姆那些噩梦般的记忆便会如魔咒般缠绕着她不肯作罢,于是,她索性把项链送给了大卫。
没错,大卫。
说到底,他进入奥氏也有些时日,受德雷克器重之后,行踪便越发捉摸不定……刚才的侦察机上,难道是他——
不,绝不可能是他。他可是大卫啊!他是连只小动物都不会伤害的人,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那个戴氪石项链的人身手也不错,金发蓝眼,身高六英尺左右,”克拉克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一个奇怪的事,我刚才与他交手的时候,分明已经击中他了,可他面上全然没有半点异样,就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
景末乍然抬起头。
天逐渐黑了。温暖潮湿的海风吹拂着她的脸,可她只感到异样的冰凉。是和当初被杰罗姆.瓦勒斯卡一头按进浴缸如出一辙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