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家长会之后,于舒没有立马回去,而是转头和应琰回了邢湛家。
杨同山下午找邢湛要过钱之后人又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家里只有邢锦一个人。
一路走来,门口打量的目光的目光跟尖刺一样,避无可避。
不过,于舒揽着儿子的肩挺直背走得潇洒,丝毫不把那些目光和声音放在眼里。
应琰就更不用说了。
“留下吃个饭再走吧。”邢锦诚心邀请。
“好。”于舒手里拿着奖状,可能是应琰成绩有很大进步,所以她心情也不错,在这待一会陪陪儿子也可以。
“邢湛呢?”邢锦从大门口迟迟望不到人。
“他竞赛训练,会晚回来一会。”应琰调整面部表情,说的轻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无精打采。
“这样啊。”邢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琰琰带你妈妈先进去坐一会儿,我去准备饭菜。”
“我来吧。”应琰脱下校服外套,撸起卫衣袖子,说干就干。
“你会?”旁边的于舒倒是忍不住惊讶。毕竟,自己养了十七年的儿子在一朝一夕之间改变,怎么听都觉得挺不可思议。
“天天看邢湛做,早就会了。”应琰说的底气也不足,他其实不太会,但自我感觉应该不难。
“你去看看厨房,中午邢湛给你带完之后应该还剩很多,热一下就可以。”邢锦摇着轮椅过去厨房,“我来煮米。”
给他带饭?
应琰显然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我来我来。”来不及多想,应琰把邢锦推进里屋,“你和我妈先聊,等我给你们露一手。”
“你真可以吗?”于舒不相信也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应琰暂时信心十足。
但走进厨房的时候,那点强撑起来的手到擒来立马消失殆尽,演变为手足无措。
他撸起袖子,吐出一口气振奋精神开始思考平时邢湛做饭的步骤。
煮米的话第一步是..……
洗米。
但是放多少呢?
要是邢湛在就好了。
他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想起他。
“妈。”应琰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碗,走到米缸前,扯着嗓子喊,“四个人取多少米?”
“我来看看。”于舒将带给邢锦的离婚协议书压在茶几底层,起身走向厨房。
“我来吧,你去学习。”于舒穿着一件白色的polo衫,她解开袖口的扣子,向上卷了两下,拿过应琰手里的碗开始取米。
“晚上学。”应琰几乎没有拒绝过于舒的要求,但这次他不想听,他迫切想证明一些什么,或者做出一些解释。
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让邢湛不那么生气。
“也行。”于舒在脑海中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还是点头应了,她应该拒绝的,但她又不想逼太紧,破坏和儿子之间相处的平衡。
应琰一边和于舒聊着学校的事情,一边忙着生火,还时不时注意着门口有没有回来的动静。
邢湛家里做饭一般用柴火,以前他偶尔会给邢湛帮过忙,但事先都是邢湛已经生起火了,他只是负责烧柴让火不灭就行。
轮到他自己单独来做的时候,好像又不太行了。
之前邢湛是怎么做的来着?
吹一吹?
应琰蹲在柴火灶前,拿着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根干柴火,星星点点的火苗缓缓腾跃起,应琰放轻动作注视着一点点把它推进灶火。
他紧盯着火苗,内心祈求不要灭掉。
“着了吗?”于舒边煮米边说:“眼看今年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放假了妈妈早点过来接你,正好你那些大学朋友也回来了……”
应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门心思放在点火上,好不容易着起的一点火苗眼看就要灭了,应琰抬起后脚跟,手扶着柴火倾身靠近,憋了好大一口气对着灶火吹出。
灰尘扑面而来,火也无预兆地轰隆一声烧了起来。
“咳咳咳——”
应琰躲都躲不及,被狠狠呛了一下。
他保持蹲着的姿势,胳膊架在膝盖上,埋低脑袋在胳膊,后背随着咳嗽一起一伏地抖动。
“怎么了?”于舒调好电饭锅,听见声音不对劲立马朝厨房走去。
里屋的邢锦也摇着轮椅着急赶来。
“呛着了吗?”于舒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背,“等我去取水。”
“怎么了?”比于舒动作快一步,邢湛挎着书包拿着试卷跃上台阶,两步跨进厨房,单膝蹲在应琰面前。
应琰执拗地不吭声,只把头埋的更低。
他不是故意不理他,只是觉得丢人,这点小事没有邢湛都做不好。
“抬头。”邢湛眼里也是藏不住的着急,但也大概能猜出他的别扭。
“不用你管。”在面子与受罪面前,应琰果断选择了前者。
“快让我们看看。”邢锦手轻搭在应琰右肩,语气听上去有点懊悔,“早知道我来了,前些日子隔壁的孩子烧火还把睫毛给烧秃了,烧得短短的,和割完麦子留下的麦茬一样,短短地立在眼睛外。”
应琰:“……”
邢湛:“……”
“让我看看火烧眉毛了没?”
果不其然,邢湛刚说完,应琰就从膝盖上抬起了头。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他长牙五爪气焰十足地瞪着邢湛,这人不管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心思揶揄他,尽管是为了让他抬起头,但邢湛就不能换个其他好的说辞,非要故意激他。
这么一想,应琰心里更不平衡了,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眉眼和嘴角向下耷拉着,长睫和眉毛上粘上薄灰,鼻尖也有,星星点点的,像只小花猫,让人禁不住生出怜爱,想去触碰。
对爱的人,他的每一次委屈都是我暴雨天。
但最让邢湛移不开眼的,还是他的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润着泪光,眼眶泛着红丝,灰尘覆在周围,倒是无端框出一种隐晦的破碎妆感。
邢湛单膝蹲着,没说什么,盯着他轻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没忍住抬手在他眼角蹭了蹭。
指腹没印多少灰,只是有点湿。
邢湛垂下脑袋,余光瞥见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于舒,立马收回还欲再覆上的手。
应琰腿都快蹲麻了,被邢湛这么一碰,心里也顿时更加憋屈。
都怪邢湛,非不理他,非要和他吵架,还要扔下他去参加竞赛。
但他又知道邢湛这么做没有错
心里也没有理由不让邢湛这么做。
“喝点水。”于舒过去,把应琰从地上拉起来,扫了扫他头发上和脸上的灰,确认没有其他地方受伤后,说:“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我,不会用这个就买个电锅。”
“火着了。”应琰接过水,侧开身,证明自己没白忙活。
于舒摇着头笑了笑,语气又爱又无奈,“上楼去洗一下。”
邢湛把试卷装在校服口袋,看了一圈后,只把书包取下来递给应琰,“去洗个澡吧,剩下的我来。”
应琰:“……”
又想支开他。
他夺过书包抱在怀里,顾及家长在场,只得憋屈又气恼地上楼。
“你俩吵架了?”邢锦看出于舒有话要问,刻意先她一步。
“嗯。”邢湛按动打火机,火苗从柴火底部开始燃烧,火光跳跃映照在瞳孔。
“吵架?”于舒听到完全意料之外的答案,她反而觉得两人相处的有点太好了,但这种好里又参杂着一种疏远,看不见的却又明显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