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岭懒得和他斗嘴,太幼稚,正常人会选有实际效用的方式。
伤口摆在那里,他死命往下摁。
秦知白的手在颤,他也看见了。
“现在知道痛了?”他瞪秦知白一眼,又好气又好笑。
秦知白不吭声。他沉默,但嘴里吐不出金子,于是这种沉默就掉了价,不值钱,和他放任流失的血液一样,归处在垃圾堆里。
“……你总是这样。”温岭说。
秦知白露出那种最可恨的无所谓的神情。像什么都不在意,范围包括他这个管家属姓大爆发的神经病也包括秦知白自己。
责怪和唠叨一样没有太大意义,温岭很清楚。
空气里有片刻的沉默,他最后只是说:“我会心疼。”
又改了口道:“……会让我心疼。”
秦知白忽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陌生的情-愫从泥地里生发,从地底缠绕而上,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的世界开始下雨。
温岭看出他的不对劲,于是和他开玩笑:“‘呵一口气就不痛了’,骗小朋友的专用术语。”
“对你有用吗。嗯?健康教育课程还没通过的秦小朋友?”
他去点秦知白:“又哑巴了?”
秦知白选择表演嗤之以鼻。
他和温岭抬杠:“……如果这样有用,医院急诊早就关门大吉了。”
温岭没反驳他。
那只伤痕重叠出阴影的手被捧起来,有人隔着纱布亲上去 。
温岭问他,这样呢?
“……”
泥土的腥-味和春天里最恶-心的混杂了雨水和青苔的潮-湿味在狭小房间里迅速发酵,然后膨胀,将他吞噬彻底。
秦知白想,也许是时候开抽湿机。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秦知白说。你看不出来吗。
他扭过头,不愿意让温岭看见表情崩坏情绪系统濒临失控的自己。
而温岭不容他的视线回避。
“那又怎样。”
翻得乱成一堆的药品被收拾好,再看向秦知白时,温岭眼神清明。
他说:“我在意的,只是坐在这里,好好坐在我面前的你。”
生本能,或者说姓本能,总是与死本能联系在一起。理论终归是理论,前人提出来,适用还应放在具体情境里。
他以为秦知白是陷进了无解的思维问题,于是张口喝住对方:
——如果你非要用疼-痛来验证所谓的真实姓,那我们-干-点能让你意识到自己存在的事情。
……
秦知白看着他忽然朝自己凑近。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温岭就狠-狠吻了上来。
两对微凉的唇贴在一起。
秦知白很快意识到这不是个单纯的恋-人之间的亲-吻。温岭在咬他,是嗔怪是责备,也带了惩罚的意味。
下-唇的黏-膜脆弱,温岭又用了力,刺痛袭来,血腥味开始弥漫在他口腔里。
余痛绵远悠长,秦知白却兴奋起来,(……)他甚至在想,该说怎样的话刺-激温岭,好让人咬得更用力些。
但温岭没有让他享受这种体验太久。
唇和唇分开,丝-丝缕-缕的痛还留在原处发力,头脑发热的感觉已经慢慢褪-去。秦知白其实有些意犹未尽。
“这是惩罚。”温岭说,他自己先擦了嘴,然后非常冷淡地拿纸去堵秦知白唇上伤口,下手稍微重了点,血于是流得更欢了。
秦知白接过他递来的纸,但不像他那样去擦嘴,只是舔了舔唇。
有惩罚,自然有相应的奖励措施。
他听见温岭平淡的语气:一周查一次,能保持住一个月的话,下回就让你做到够。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生意。
“……如果这样还不能让你放弃这种倾向。”温岭平静开口,像已经做好什么决定。
秦知白下意识看向他,余光却捕捉到拇指大小的一片银白。
不知什么时候,那刀片竟到了温岭手上。
秦知白明白了,温岭是在通知他。熟悉的声音清冷,不留情面地宣布:“那就换种方式好了。”
声音落下,锋-利的一端随即往深-处-抵。
秦知白瞳孔猛地一颤。
“你别动——!”
他制住温岭的手,将利-器抢过来。拦得及时,温岭左臂上只多了浅浅的一道痕迹。
那是因为用力压着而发白的皮肤,没有真正破了皮露出血肉来。
秦知白不敢松懈。
“我知道错了。”
他头一次知道后怕是何种滋味,只能小心翼翼去碰温岭的手,乞求能得到原谅:“……你不要这样。”
温岭是很能拿捏他的。他再不敢这样做了。
温岭说:“那你记住了。”
“难受吧?无能为力、像胸口被打了一拳却没法反击,也许晚一秒就看见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发生——”
“你现在什么感受,刚才的我也是。”
“还是说,你很高兴?”
秦知白嗓子是哑的,眼里光亮本就不多,现在更是黯淡下去:“温岭。”
“……你不要说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温岭和他相处久了,将他冷漠神情也学了八成像:“这种感觉,你最好给我记到坟墓里。”
他掸开手上灰尘,起身往屋里走,没有留给秦知白任何一个眼神:“下不为例。”
/作话有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