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卿还是头一回来林笑院子,在敲门前设想过要是林笑不让他进怎么办,可他没想到屋里居然没人。
昌卿稍微迟疑,转而就想到林笑可能在书房,他缩了缩脖子朝书房走去。
等推开书房的门,里头果然生着炭,林笑趴在桌上竟就这么睡了。
昌卿脚步放轻,解了大氅想给林笑披上,弯腰低头就见林笑眼角湿红,小姑娘哭还背着人,姓钱的来退婚真就这么委屈。
“哭的跟小猫似的,我还真当你不伤心呢。”
昌卿伸手想替林笑擦泪,即将碰到却被林笑握住,只听林笑闷声呢喃:“我又没为他伤心。”
昌卿微愣,“你没睡?”
“恩~就是眯了会。”林笑拱着脑袋打了个哈欠,“你来做什么?”
“就来同你解释解释,我没觉得无情无义好,那种人活着太孤独、太虚伪,我可演不来一辈子。”
朝廷总有人要唱白脸,昌卿才演了几年,刺杀就遇了不下上百次,都在暗里骂他贪官却又忌惮他的权势,昌卿要不退休真的能疯。
林笑松开昌卿的手,“你不用同我解释,人走茶凉的感觉我早体会过了,只是我爹生前对钱家很好,我怕他在天上看了会难过。”
“还有我阿姐,到现在都没送信回来,今年过年怕是又得在京都了,突然有点想她。”
算算日子离年关是没几月了,想他往年这会应该在……哎!想不得想不得,那都是过去式了。
“你阿姐在京都?同你一样经商?”
“嗯不是,是去做官家夫人了。当年我小不懂事,在街上用弹弓打鸟玩,没想到准头不行,打中了骑马路过的官家少爷,那少爷对我阿姐一见倾心,当时我爹生意还没起色,我姐夫就假扮成穷书生,求着我爹说他要倒插门,我阿姐也是爱昏头了,拜堂成亲没半年,京都官家就来人了,官老爷是个说理的好官,但我姐夫非逼着我阿姐不放,又绑架又威胁,得亏他对我阿姐一片真心,当时我都恨死我了,怪我害得阿姐惹上这么个土匪。”
林笑想起阿姐当年的迫不得已就心酸,当官夫人固然风光,但每每看到阿姐恪守妇礼,穿梭在各路贵人中的模样,林笑都替阿姐觉得累。
若是换她,绝对受不了。
昌卿听着这剧本,怎么就透着一股强取豪夺的味。细细想来,在京中官员低娶的情况不多,可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却愣是没什么印象,究竟是哪家的夫人姓林来着。
“没事,今年过年没你阿姐不是还有我嘛,我替你阿姐陪你过。”
林笑故作嫌弃,“你莫不是兜里没钱,过不了年吧。”
“林笑你够了啊,我好心安慰你,你居然还嘲讽我,我怎么没钱了,我的身价你都不敢想,说出来都吓死你,两年前最低开价八千两,买我一只胳膊。”
“买你?想钱想疯了吧,还八千两,把你按猪肉卖都没这价。”
“嘿你!我说真的!”
“好好好,真的真的,你胳膊镶金了行了吧。”
林笑一副爱昌卿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态度,行医者胳膊是宝贵,昌卿估计是穷怕了搁这大晚上说胡话呢。
对着林笑的态度,昌卿也是百口莫辩,一只胳膊上千两,一个脑袋上万两,就这还是他低谷的时候,要他顶峰的时候,杀手榜开出的天价,他都心动想送人头了。
看林笑有点冷,昌卿起身去关窗,身后就听林笑接着道:“那你呢,往年新年都是怎么过的?不会就你一人吧。”
“才没有,我过年可热闹了,以前和教我武的师傅一块过,后来师傅去了,我跟师傅的儿子又闹掰了,就和师傅的小徒弟一块过。”
“那小徒弟怎么没在你身边?”
“长大了嘛,有了本事能自己独当一面了,我呢想自由,想找个喜欢的地方安家养老,所以就分开喽。”
昌卿说的轻松,像是终于甩开了一直压在身上的包袱,是肉眼可见的自在。
林笑看着昌卿,突然有点羡慕他。
爹死后阿姐有提过想带她去京都,但林笑拒绝了,因为这里是爹的根,铺子是爹的心血,哪怕再苦再累林笑都要撑起林家。
昌卿太懂林笑此刻的眼神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找到了当日瞎画的账本,他指着上头打瞌睡的小人,对林笑弯了眉眼。
“林姑娘也长大了,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小孩了。”
“小孩?长大还是小孩?”
“谁说长大就不能是小孩,大人可没你这么无趣。”
昌卿明明说的很认真,可林笑却听笑了,后知后觉心跳又过快了,快的她疼了一下,奇怪的错觉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