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是风雨交加,铃音岛上却很宁静,沐音阁中更是如此。有一人在几乎无人看守的岛上行色匆匆,即使被人看见了也只会在回答了几句问话后就不再受到阻拦。
这人来到沐音阁前,既不自行进去也不让人通传,而是走到了一处不见人迹之地,然后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墨玉制成的镯子。这镯子看着不怎么起眼,实为世间极少有人见过的名叫“遁空”的灵器。
遁空被人放置在了平地上,获取到灵力得以被开启后便转眼变大了十数倍,成了一个硕大的圆环,周身也褪去了墨色变得洁白无瑕,还散发着盈盈清光。
随后不久,一道人影出现在了这道圆环之中。
张末身上的腐生咒确实是被司礼长除尽了,但因其残存的余威导致他的身体还未完全休养好。几位岛主又与他商议过,他便同意了在这危机到来之际暂时先留守在铃音岛上。
“什么人?来此竟也不说一声。”张末觉察到有人未经他允许就进了沐音阁,于是心生疑虑,问道。
“我若说了,便进不得了。”来人答道。
这声音听来有些耳熟,好似数月前在哪听到过,张末睁眼一看,见那人就在他面前十步以外的地方站着,心中大骇。
“怎会是你……”
伏天大阵既为守阵亦为杀阵,一旦被完全启用,就是仙人来了想在不破阵的前提下闯入阵法守护之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大阵易出难进,杀也只杀阵外意图破阵之人。
只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有寻常之外的事物。诸如遁空这样的意外,不是没有人预想过,是力所难及而不得不放任罢了。
以申潼盈的敏锐,外人此时闯阵造成的动静虽然极小,但还是被她给捕捉到了。余容卓便是在她派来的人的告知下从战线前临时脱了身,火速地赶往别处去了。
“我听申岛主派人传话,得知情势有异,特来你这看看,不知……”余容卓话说到一半,见到张末身边站着的一个人,顿时就怔住了。
他问:“卫念尧,你为何会在这里?”
“弟子受人之托,来这办一件重要的事。”
“什么人让你来的?要让你做什么?还有张岛主,你又是为何站在这?”
张末没有回他,眼中似有一潭死水。站在他旁边的卫念尧答了话,说:“她,就在我们身后。”
“你们身后……”
余容卓心中骤然一震,看着从这两人背后走上前来的人说:“郎掌门,你……不,你不是她,你是……”
走到他面前的郎珆在他说着话时,转眼幻化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果然是你。”余容卓说。
“今日就先见这一面,稍后或许还能再见上一面,那时便是最后一见了。”
顶着郎珆的样子出现在沐音阁的人正是沉寂多年的玉玄派掌门戚源长,她说完了话便要离开,卫念尧紧随其后。余容卓拔剑欲拦,却被张末出手挡下了。
他看着那两人离去的身影,再回看眼前的人,心有悲凉,可也只能接受现状,把与他相识已久且同为岛主的张末视作眼下首要去解决的敌人。
庄宴独自在千镜湖之外的囚仙岭见到了元清门的玄尊长老和上阳派的聂掌门,她受人之邀来此,一看到两人便笑着说:“我道是谁,原是许久不见的关长老,怎么还带了个晚辈来,是想让人跟着你学些什么吗?不过我想以你现有的本事,他大约是不想学的。”
“庄岛主惯会出言不逊,几百年了仍是毫无长进,实是有失明幻宫的颜面。”关商禹早年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身为前辈很是看不惯她说话做事的作派,这时见了自然不免在话里掺了点教训的意思。
对此,庄宴一笑置之,又说:“若说起为了门派的颜面,我自认是稍逊于关长老的。传闻长老修行已逾千年,不图飞升,倒肯不远万里来这一趟,想是要为了元清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着实令人钦佩。”
她这话可是犯了人的大忌,关商禹的眉宇间都开始透出一股凌厉之气,说话时更是能令常人如坠冰窟。她道:“嘴上净会出些讥讽之语,你身上的本事我看倒未能有其十之一二。”
“你当然知道我有几分本事,否则也不会再带这么个添头来了。”
见庄宴笑中不掩鄙薄之意,聂迟声便在此刻出言道:“我随玄尊长老来此是为要事,何必与庄岛主争个无用的高低。生死定了,一切便都有数了。”
“聂掌门这话倒是,可今日的生死是轮不到你来定的。”庄宴一笑应之。
“不必再和她多话,早些解决了她,动手。”
“是。”
来此之前庄宴随手从兵器库中抽走了一把长剑,她没有固定的随身佩剑,有剑用就行,没有真的剑她也能就地取材充当利剑来用。她的这一习惯很多人都知道,但于此时此刻看着她手握一把凡铁,关商禹和聂迟声皆未有一丝的懈怠。她说的没错,关商禹确实很清楚她有多少本事。
雷霆之间,兵铁相接。
千镜湖外,明幻宫的人与上阳派等诸多门派的人正于阵外混战。裴励也身在其中,和她交手的人是先前被她戳穿身份后自尽了的尤廷嘉。这人果真是舍不得去死的,她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的招式也是不留半分情面。
“你这种人居然也配是掌门的徒弟,做出了这等欺师背门之事,我理当帮掌门清理门户。”再见时的尤廷嘉本性毕露,全无当日的纯良无辜,剑招路数也如其人一般阴狠,一看就是奔着取人性命来的。
裴励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见状毫不露怯,反而目露坚决之色,一边应战一边回她:“我不配,难道你就配了吗?你因私残害不曾有负于你的人,这可是你拿来当作功绩亲口和我说的。如此品行,何来脸面指摘我的不是。”
“笑话!一群蝼蚁,踩死了也便罢了,你还想为他们叫屈?只有同类才会为同类叫屈。你这样的悟性,别说是掌门,就是和章师姐相比也是差了远了,真是蠢得让人心惊啊。”
这些话没能令裴励开始自我怀疑,却使她杀心更重。她说:“你视比你弱的人为蝼蚁,焉知你在强于你的人眼中便不是蝼蚁?你不怜惜那些人,有朝一日你身死,也不会有人来怜惜你。”
“用不着你来和我说这些废话,你有这心不如去可怜可怜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比如某个把你当朋友的人。”
尤廷嘉一说一笑,可算是激怒了裴励。她才不怕她生气,这人越不高兴她打得越来劲,这下是真的要不死不休了。
乱战中,俞影又一次重伤了敌方一人,只差一剑便能送人早日投胎到好人家中去。但这最后一剑并未能出自她手,她对着补剑的那人说:“我方才留意了下,你的剑术不错。你是哪个岛上的弟子,应当不是沉影岛的,你练的剑法不是归一剑,你这人我也没见过。”
池青没想到自己会因顺手的一剑而被人抓住问话,她认得俞影,也曾想过去找她讨教剑术,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在这种时候无意间与她碰上了面,池青想了想说:“我师傅与你师傅是旧识,我的两个师弟受过你们明幻宫的恩惠,我来这是想代师门还一些人情。”
俞影听后点了点头说:“那你呢?你自己是什么身份,又想为自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