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结束,众人唤来侍者,准备先从此处入手打听点消息。
“你们每日迎来送往的客人不少,可会记得些什么人?”祁宁问。
能在这层为客人服务的侍者,心思多少要比别处的活络些,这位自然也不例外,立刻心领神会:“客官可是想打听什么人?”
如此,祁宁等人也就不再打哑谜,直接拿出了按方素忻的描述所绘出的人像。不过她只见过下药之人的容貌,后来出现的那位同伙则是一直未以真容示人,故无法作为此次探查的目标。
然而这位侍者只扫了一眼,就回了话:“抱歉,我不曾见过此人。”
“这么短的时间,你都来不及细想,甚至可能连画像都没看清,怎能如此肯定?”林致桓对他的回答提出了些质疑。
“并非我自夸,只是我能有机会在此供客官们差遣,全凭我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画像上的人虽然瞧着不大起眼,但只要是能来这的客人,即便不是我亲自服侍过,只需我见过一次正脸,就一定会有印象。”侍者不卑不亢地答。
“不管多久前见过,都能像现在这样只瞧一眼便知结果?”祁宁又问。
“是。”侍者微微欠身。
世间之大,奇人异士无数,有人能有这种本事也不算奇怪,在场的人便没再过多质疑。
这位侍者十分懂得做这一行的要领,见客人们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便主动提醒了下:“各位客官或许能在一楼的大堂,找到那种以贩卖消息为生的‘信耗子’,向这些人再打听试试。”
“信耗子?这当中是什么说法?”姚柯对这句话来了兴趣,问。
“这种人时常来露泽楼,只点最便宜的茶水,在人最多的大堂占个位,便能从我们开门迎客坐到闭门谢客。在此期间四处观察偷听客人们的消息,再转手卖给有需要的人,从中获利,可不就是从我们这偷好处的耗子。”侍者这话说得近乎刻薄,却依旧是谦卑和顺的样子,差点让人以为他是在说什么夸赞人的好话。
姚柯往身后一靠,双手抱胸,漫不经心地说:“既然你们发现了这些人的存在,又这般不齿于他们的行径,何不费些心思将他们赶走便是。”
“客官说笑了,您可见过谁家进了耗子,能把那耗子窝端干净,让家中再进不来耗子的?何况,露泽楼对外一直声称广纳天下游客,哪有轻易赶客的道理。”侍者不像是头一回遇上这种问题,对答如流。
听完这些话,林致桓把玩着手上的空茶杯,缓缓开口说:“恐怕不止这些缘由吧。因着这些人的存在,露泽楼也顺道吸引了不少专门来打探消息的人,这类人出手未必吝啬,想来也为你们带来了不少收益。”
侍者正想着回些什么,便又听到他说:“多谢提醒。我们会按照你的说法去找一找那些人的。”
领会了他的意思,侍者便不再多言,脸上挂着礼貌性的笑容说了句:“分内之事,您客气。”
“吕泽城中可有专门打听某类人的地方?”在一旁坐着许久未发言的程轻禾想了想后问。
“某类人,是指?”
“修士。”
得此回复,侍者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多沉默了会儿后才回她:“修士的事情不是什么人都敢打听的,不过也不是没人做这桩生意。客官可以去城西的宏源钱庄瞧瞧。”
“多谢。”
各自打探到了能派上用场的消息后,众人便就此分头行动。
因为是第一次来,所以祁宁等人并不知晓订三楼雅间的客人会有专用的通道,不必自人流众多的正大门出入,还是走前经侍者特意提醒后方知。
顺着这条专用通道离开露泽楼后,程轻禾与白瑶向城西出发,姚柯与封明竹组队去别处查探,俞影独自一人也同样去了别处,唯有祁宁和林致桓继续留在这边,负责找那些信耗子。
出了露泽楼,祁宁二人绕了一圈路,再次从先前的正门入楼。此时虽然已过了用午膳的时间,但客人却不见得少了许多,大堂内依旧热闹非凡。好在两人眼尖,发现了一处近门墙边角落里的小桌,点了茶水与一盘量小但精致的点心,便坐着假意闲聊,实则观察四周。
依照侍者所言,用不了许久他们就锁定了一个条件比较符合的人,但并未直接找上前去,而是再多观察了一阵子。直到有了更多的把握,他们才决定动身去问话。
侍者还提醒过,这些人行事警惕,一般需要有人引荐才好向他们买消息。若是直接在露泽楼逮人,未必能套出话,反倒可能被当作是来找茬的,将人吓走。
因此,两人起身时,察觉到那人对他们有所警觉后,便没有直奔那人所在之处而去,而是向着柜台结账的地方走去,然后借着旁人与屋内梁柱等物的遮挡,趁其不备,悄然而至。
正当这人视线中丢失了两人的身影,有些不安,想要直接离开时,还未待他起身,便忽觉双肩被人用力按着,无论如何费劲反抗,身体都纹丝不动。
“何必急着走,再坐下说几句话吧。”此人右侧传来林致桓的声音,声音温和却有着不容反抗的意味。
“我与两位未曾谋面,能说什么。”此人不尴不尬地笑着说。
“现在见过了,总可以说了吧。”祁宁回。
这话便是没什么道理可讲了,但此人又奈何不得两人,只好面容抽搐,沉默不言。
“别担心,我们只是来向你打听个人。”说完,祁宁就将画像摊在此人面前,静待回音。
只见此人不情不愿地对着画像瞅了好一会儿,又想了许久,才摇摇头说:“没见过。毫无印象。”
“那倘若要在整个吕泽城打听是否有人见过此人,需要多久?”祁宁问。
“这……怎么说,也得个把月吧。吕泽城这么大,每日又有这么多外来的人,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瞧这两人的态度,应该确实是来打探消息的,此人便收起了假笑,开始摆出镇定的姿态,甚至有些装模作样起来。
还没镇定多久,此人就眼瞧着林致桓右手翻转,随后一朵栩栩如生的,足有寸大的金色莲花忽现于其指间。
“那么现在,还需要多久?”
被这朵金莲瞬间蒙了心,此人的视线是一刻也不愿从金莲上离开。喉结处清晰地一动后,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语气讨好地改口说:“十天。”
似乎还是嫌时间久了些,林致桓又飞快地转变手势,像是在变戏法似的,转眼指间便又多了一朵金莲,只是形态上与上一朵略有不同,但同样精巧。
“五天,一定给你们答复。”此人改口的速度几乎是与林致桓变出金莲的速度齐平了。
这时,林致桓才总算满意了些,将其中一朵金莲直接递出,说:“这是定金,事成后另一朵便也归你了。”
收好金莲并与两人约好五日后同一时刻在此地会面,此人便片刻也不肯多留,麻溜地跑了。
将事情托付出去后,两人也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想着一时也没别的头绪,不如就继续留在这,再碰碰运气,直到晚间露泽楼闭门谢客后再走不迟。
“你那金莲瞧着倒是雕得不错。”祁宁一边留意着往来的人,一边随口道。
在这茫茫人海中凭运气找人实在是件无聊至极的事情,听他这一开口,林致桓一下子就来了兴致,笑盈盈地说:“我亲手做的。”
“原来你还有这手艺,特意学的吗?”一听是出自他手,祁宁也提起了些兴趣,问他。
“是我家中有一片莲塘,儿时暑日里在塘边的凉亭中避暑,闲来无事又见塘中莲花开得正盛,便想着不如雕朵莲花来瞧瞧。雕花时须得专心致志,正好也能让我静静心。后来竟成了习惯,一到暑日便常常来凉亭中雕花。”
“怎么会想着拿金子来雕花呢?”
“也不全是金子啊,起初是用的木料,后来顺手了便想试试别的,玉料、银子、金子都有。”
“花样倒是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