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奇者确定,你已经不是你了。
但是炉心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说明现在还在处理问题的过程中。
“还傻站着不动吗?”被占据了身体的你此刻说话毫不留情,“别想着用没用的神之眼攻击我,这具身体可是属于她哦~”
“如果不想她死的话,过来。”
倾奇者听过你很多语气,有高兴的,委屈的,难过的,坚定的……他与你生活的这段时间你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发过脾气,最多就是在争论谁对谁错这种问题的时候你的语气会重一些。
但从来不是这种倾奇者无法形容的命令。
高高在上的乖张的态度,让倾奇者有一瞬间想到了某位神明。并非是相似,只是祂透露出来的感觉,从不遮掩的气息,让倾奇者想起了「母亲」。
这就是,「魔神」吗?
倾奇者默不作声地把药剂准备好,走过去,来到了祂的面前。
“其实我就算不解决问题也可以,反正她也感受不到了。”祂倒不是真的想遵守什么约定,认为做好了约定就一定要去执行是一种天真且愚蠢的想法,只有傻子才会相信与自己敌对的存在愿意遵守约定。
但是——
神明在对一个无辜的灵魂施加暴戾怨恨的时候,偶尔也会触碰到从眼角滑落的泪水。
何曾几时,祂也为了不让这咸热的液体从人类眼中流出付出过什么——只是越是回忆往昔,越是让祂恶念丛生。
“要解决积累的魔神残祟需要使用足够强大的力量,吾之力暂且需要凭物释放——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力量泄出,所以要用到你。”
祂看着人偶。
人偶低头没有看祂。
“……需要我做什么……”倾奇者松了口气,至少他还是有用的。
“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心」而已。”神明说话故意挑着人偶最脆弱的部分,“啧,也不知道你这个白色木头做的人偶有没有「心」。”
神明的手捅破坚硬的外壳,由特殊材质白木创造出来的人偶没有任何设防,也不敢设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你的手臂穿过他的胸膛。
没有任何感觉。
神明露出玩味的观察神色,甚至在仿佛什么都摸不到的情况下皱起了眉,让倾奇者突然产生出了紧迫和恐惧——他必须要拥有「心」,这样才能帮助你。
“我有「心」。”他伸手紧紧抓住伸进他身体里的手。
我一定有。
我必须有。
曾经的迷茫在他心里埋入的迷雾究竟有多浓也挡不住他渴望着真正的「心」的存在。
他一定有。
他必须有。
随手装进口袋的神之眼再次闪烁起来,可没人会在意它的光芒,他们都有更重要的事。
倾奇者只觉得脑子很乱,似乎头脑里的机关也跟着他迫切的渴望而卡壳,齿轮咔咔作响,他甚至想不起自己在踏鞴砂生活的经历,那些对他来说最重要的经历。
越过百年的红枫林,时间静止地流淌着,他回到了第一次见到「母亲」的时候。
那是位真正的身居高位之神,他怀着一定要守护住她的梦想而努力的心情为自己此后的永远套上枷锁。
可是,可是——
「母亲」抛弃了他。
神之眼荧绿色的光芒逐渐黯淡。
倾奇者不理解为何落泪就是脆弱,更不理解为何创造了他又将他丢弃。他被困在这两个问题里挣扎着出不来。
就在他失去思维即将与囚禁他的红枫一同被埋入漆黑的土里的时候,他们出现了,并告诉了他真正的意义。
真正的心。
就算他逃避着自我否定,也抵挡不住内心深处对他们说的话的认可和向往。他总是希望自己加入他们,可是他们的生活并不是只有他,他加入了人群,并没有加入「人」。直到他向他的「同类」伸出手,受到笑得很开朗的女孩的启发。
他一直觉得你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他一直觉得你很适合穿白裙子,他一直记得你光脚追着浪花时纯白在阳光下被镀成金黄——
如果他注定没有「心」。
那些美好的,快乐的,欢欣的。
就真的抓不住了。
所以,他必须抓住。
倾奇者感受到了温热的水从脸上滑落,随着脸庞的弧度滴落在那只手上。神之眼在彻底失去光芒之前又重新爆发出光芒,神明听到了铃铛的清脆的声响。
神明触碰到了金属质感的法器,祂看到了灵魂被抽取时人偶眼神的空白,仿佛回到了他才被创造出还未落泪时的状态,那时的他啊,也表露着神性还未触碰到红尘。
力量冲破了他手中藏起来的药剂,药液滴滴答答落下,他失去了神智,却仍然紧紧握着破碎的裂片。
【西福斯,流亡的贵种,我的良人……】
【西福斯,城邦的剑,镇灵的宠儿。】
【愿月色的轻纱赐予你平静,今夜的舞只献予你一人,】
【明天我就要启程,智者们已将我贩给巴达那的王廷。】
【无法忘却他的祖父曾毁坏我的家乡,奴役我的亲族。】
【我将前去侍奉仇敌,与曼舞、佞言与夜风般的缠绵……】
【但西福斯,我的良人……今夜的星空与睡莲都只属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