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纭拿着企划书找到稽无忧的时候,云景阁与布庄的筹备已经接近了尾声,虽则这云景阁的诸多营销方法都是稽无忧前所未闻的,但正因为一切发展比之前的计划都更为顺利成功,便也让她下意识觉得,原来做生意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情。
“若要说有多不简单,便还须得从云素居说起。”姜游眸光微动,陷入了回忆之中。
姜游是家中独子,幼年丧母,父亲经营着一家茶馆过活,父子两也算是过得还算滋润。因着姜游从小就展露出了对读书识字的兴趣,姜父还特意为他请了一个先生悉心教导。
只是在他十五岁时,姜父得了一场重病,没撑过去,只留下一间茶楼。
姜游精通诗书礼义,却对经营生意一窍不通。茶楼在他的经营之下每况日下,渐渐入不敷出,几乎就要到了倒闭的边缘。
直到一年后,一个穿着粗布麻衣,却长相十分灵秀俊俏的少年郎走了进来。
他提出能帮茶楼起死回生,要求便是成为茶楼的东家之一,全权接管茶楼的一切运转和出入账。
一开始,姜游并不相信,就凭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岁出头的小孩,就能够拯救这个他用尽学识都无法保住的茶楼。
但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即便不能成功,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了。姜游最后还是决定,相信那个口气颇大的少年郎一次。
也就是这一次,让姜游在往后无数个日子里,庆幸当年的自己没有因为谢纭的年纪而看轻他,从而做出了人生中最正确的一个选择。
起初茶楼重开,上下只有姜游和谢纭两个人,之前茶楼的伙计早在入不敷出给不出工钱时就离开了。两个捉襟见肘的少年口袋一翻,加起来也都没有几个铜板。
谢纭摩拳擦掌地带着姜游一起好好修整了一翻一楼和二楼,改动了一楼的布局,将大厅正中多出来的桌椅全给卖了,拖了些木材回来,花了好几日时间修建了一个半人高的圆台。
其他用的上的家具装饰等,能够动手修缮的便自己动手,签订入股合同时发现姜游字写得极好,便让他写了不少字画挂在一楼大厅以做装饰。
就连如今云素居大门上挂着的那块牌匾,亦是她让姜游提的字,然后自己动手雕刻出来的。
一切准备就绪,谢纭便好几日都未再来。姜游等得望眼欲穿,几乎以为对方不会再来,之前做的那些不过是耍着自己玩时。
那个小小少年,竟是将苏州城里曾经大名鼎鼎的说书人冯先生请了回来。
姜游不知道谢纭是怎样将冯先生请来,只知道冯先生在茶楼二楼最里面的那间雅间住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一应吃食都是谢纭准备好给他端进房间。
就这样过了十日,冯先生出关之际,亦是谢纭与姜游定好“云素居”重新开业之时。
开业那一日,姜游心情说不上忐忑多还是激动更多。冯先生的到来让他对茶楼是否能够起死回生抱了两分希望,但转念又想到,自家茶楼许久门口罗雀,重整开业亦是没有银钱去做什么宣扬。
谁知甫一开门,便陆陆续续有客进门坐下,皆都在打听议论冯先生什么时候上台说书。
待到冯先生从二楼下来时,一楼大厅里已是座无虚席。
那一日,与冯先生的名头一起在扬州城里打响的,除了出自他嘴下那一出精彩至极的《三国演义》之外,便是“云素居”这个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谢纭竟是另辟蹊径,与扬州城的小叫花子们达成了合作,让他们在街头巷口四处宣扬冯先生来了扬州城,不日便会在新开的茶楼云素居里说一出精彩绝伦的新书。
从让濒临倒闭的茶楼起死回生,到让云素居明面上成为整个扬州城最炙手可热的茶楼,暗地里建立庞大细致的信息网,一步一步,到如今的地步,整整花了四年时间。
或许此刻讲述起来显得云淡风轻,但事实上,其间经历的困难与艰辛,换做另一个人来,都不可能如谢纭那般,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得井井有条,堪称完美。
从头至尾,姜游都自认自己没有帮上什么,也就渐渐不再将自己当成云素居的东家,而是心甘情愿地成为谢纭麾下。从前因为谢纭年纪太小不便出面,云素居对外的东家一直是姜游本人。
将往事娓娓道来,姜游声音依旧温和,但隐匿在温文语气下的推崇却是几乎要满溢出来,那是藏不住的,对敬仰之人发自内心的赞同与仰望。
“如此,云景阁的成功并非偶然,也绝属不易。”姜游笑得沉稳内敛,一双眸子却暗含着点点火光:“东家既不着急,说明已成竹在胸,不必为此过多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