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纭摆了摆手,从几案上拿过一张白纸:“过来与我研磨,我亲自写封信告知与他。”
谢不弱来到郑府外,通传后便被郑府小厮带了进去。
郑家乃江淮百年清流,声望极高底蕴丰厚,现如今的家主之兄乃当朝御史大夫,家主之妹郑芙嫁与大理寺卿,在江淮亦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绕过府前画壁,犹如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庭院翠绿,各色花草争奇斗艳,假山流水潺潺,明明身处盛夏,周身却感丝丝凉意。穿过庭院,回廊悠长深远,皆由青碧石板铺地,玉栏朱榍,互相连属。
府邸布局典雅别致,却又处处尽显低调奢华,是谢不弱从未见识过的。
他心下惊叹世家大族的富饶底蕴,面上却是毫不显露,眼观鼻鼻观心,只垂眸跟随带路的小厮。
走了约莫一刻钟,视线陡然开阔。
一片极为宽广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水碧色澄澈,湖面之上荷叶层层叠叠,粉白相间的重瓣莲花盛开其间,绵延至湖心一处水榭之中。
清风徐来,重瓣红莲微微晃动,清香浮动,闻之令人精神一振。
小厮停住脚步,指着横亘于湖岸与水榭之间的高脚木桥道:“秦公子居于水榭之上,未经许可,府内仆从皆不可靠近,小的只能送到这了。”
“多谢。”谢不弱道了声谢,将早已准备好的碎银塞进小厮手中。
走上木桥,谢不弱暗自思索。
按照郑家对外的说法,这秦至乃是郑家从京都来的一房表亲。但如今从郑府上下对他的恭敬态度看来,这秦公子的身份似乎有些不一般,在郑家的地位不像只是一位借居于此的远方表亲这么简单。
很快,到了水榭外,谢不弱停住脚步,高声道:“秦公子,不弱奉吾家公子之命,来与您送信。”
眼前一晃,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谢不弱面前,惊得他下意识后退了一小步。
这才看清面前是一名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年约二十左右,五官平实无华,便是落入人群里也认不出来的程度。
九黎面无表情,朝他伸手。
谢不弱顿住身子,一双乌黑的眸子惊魂未定:“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九黎面色不改,姿势亦是未变:“信。”
谢不弱一把捂住自己的胸膛,又后退了一步:“不行,我家公子交代了,这信须得我亲手拿给秦公子。”
九黎眼也未眨,犹如木雕一般保持伸手的姿势。
谢不弱瞪圆了眼,伸手在九黎面前晃了晃:“你莫不是聋子不成?听不见我的话?”
“让他进来。”听到门内传来的话音,九黎收回手,一个晃眼,又消失不见。
谢不弱惊异抬头,左望右望了好一会儿,也没再看见刚刚那个身影。
进了门,便见一名玄衣锦袍男子坐于书案之前,正是那一掷千金被云素居众人公认称为的大冤种秦至秦公子。
谢不弱上前,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书信,双手递上:“秦公子请。”
洛臻接过书信,便看见信封上书着“秦公子亲启”五个大字。
凤眸中闪过一丝嘲弄,洛臻慢条斯理地拆开信封。
——闻秦公子近日心火颇重,特寻一圣方为公子清心降火。
后书一个药方。
洛臻浅眸微动,其间闪过一丝暗光。
谢家小子,真是眦睚必报。
倒也是难为他了,还特意遣人过来送信。
谢不弱见他看完,龇牙一笑:“我家公子说药方五十两一副,秦公子承惠。”他伸出右手,要钱的态度恭敬又讨好。
公子可说了,这要到的药方钱赏他一半呢。
洛臻嘴角勾起,将手中纸张轻轻放置与案桌之上,淡淡道:“无其他事了?”
谢不弱眨巴了一下眼睛,才道:“公子还说了,万事俱备,东风已借,今月廿二,盛大开业。”
洛臻颔首道:“我知道了。”
谢不弱:?
他将抬起的手往前送了送,提醒道:“秦公子,这药方钱?”
洛臻却像是刚反应过来,面上有些为难:“我并无低于五百两的银票,不过倒正好有不少名家的字帖。”
他指了指书案上右方一沓字帖,眉眼间一副忍痛割爱的模样:“这字帖乃我珍藏,一副值百两,以抵药方。”
谢不弱看着那一沓字帖,暗暗思忖。
一副字帖能值百两?他有些不信。但见那字帖上的字确实龙飞凤舞,颇有意境,又有些拿不准。
反正公子的药方就是随手写的,哪值得了五十两这么多?也就只有秦公子这个豪掷千金的冤大头才会信这种话了。既然他愿意用名帖换,自是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