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院书房,谢纭将文书放好,便指使谢不弱去抄书,自己则在书桌前处理这些天堆积的事务。
谢不弱猴子似得坐立不安,抄着抄着,开始低声嘀咕起来。
谢纭嫌他吵,蹙眉道:“小声嘀咕什么呢?想骂我就大声点骂。”
谢不弱苦着脸,面色犹豫:“不是的公子,我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谢纭忍住了再赏他一个爆栗的冲动:“什么事?要说就说,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谢不弱小声且弱地开口:“公子是不是忘了……你还在被老爷罚抄书呢……”
谢纭:……
她一看天色,惊呼一声:“完了!”
谢纭瞪了谢不弱一眼:“明日我再同你算账。”
她匆匆去了厢房,将身上华贵精美的绸缎长袍换下,套上了一套粗布短衣。
谢不弱早已牵了一匹马等在后院门外。
他试图补救:“公子,我不是故意不提醒你的,我也是忘了,公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谢纭哪有功夫搭理他,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的方向狂奔而去。
扬州城外二十里,有一村名黄家村,村民世代务农,勤勤恳恳,安宁祥和。
黄家村村尾近后山处,孤零零立着一幢外表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青砖瓦房。
青砖瓦房正门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俯身贴在大门之上。
谢纭听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里面有动静。
她直起身,绕到了房屋的侧边,顺着墙外一棵歪脖子大树爬了上去,透过不高的泥墙往院子里看。
不大的院子里收拾得干净整洁,空无一人。
谢纭长吁一口气,一个翻身便跳进了院子。
她轻手轻脚,犹如做贼一般来到院子东边的卧房。
“太好了,看来我爹还没回来……”
话音还没落下,推开门便对上了一双满含怒火的眼睛。
谢文谦身穿粗布长衫,手里拿着一把戒尺,喝道:“逆子,我罚你在卧房禁闭抄书,你就是这么禁闭的?”
谢纭面色一苦:“爹,您听我狡辩……不是,爹,您听我解释……”
谢文谦眼眸微眯,声音温润,却不怒自威:“行,你解释。”
谢纭一时愣住。
往常自家老爹可是说罚就罚,今天竟然给她机会解释?
乌黑的杏眸转了一圈:“是我师傅,师傅说想喝吉祥酒坊的酒,我便去城里给他打了。”
谢文谦冷嗤道:“你师傅今早留了书信,说他要离开一段时日,不知归来几何。”
“什么?师傅又云游去了?”谢纭瞪圆了一双眼,整个人都不好了。
师傅早不云游晚不云游,怎么偏偏就挑在了今日云游?
她都被关在家里好几天了,今日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溜出去,还谈成了一桩大生意。
这还没高兴够呢,转眼又要受罚了。
谢纭肩头一垮,哪里还敢狡辩。
她沮丧地低下头,悻悻开口:“父亲,我错了。”
谢文谦面色铁青,厉声道:“违抗父命,知错不改,善言狡辩。谢纭,你可还当我是你父亲?”
怒斥完,他捂着胸口发出了一阵猛烈的咳嗽。
谢纭连忙上前去扶他:“父亲,是我错了,您别动怒。”
谢文谦一把挥开谢纭的手:“为父不用你管。”
谢纭膝盖一软,跪了下去:“父亲,您想怎么罚我都行,千万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今日的药喝了吗?”
她将掉落在地的戒尺高高举起,将头深深低了下去。
“父亲尽管罚我,罚完我去给您熬药。”
谢文谦强撑着身子,倒退了几步,好一会儿才将气顺了下去。
他面色灰白,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子不教父子过,我自是当不得你这一跪,你去杂房跪着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出来。”
“是,父亲。”谢纭不敢再惹谢文谦动怒,恭敬应下。
说是杂房,其实是院子西面一个极小且阴暗的房间。
里面空空荡荡,没有灯光烛火,桌椅用具,甚至没有一扇窗户。
进去之后,把门一锁,便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基本无法视物。
谢纭跪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神识却越发清明。
自从穿越来到这里,这杂房她都不知道跪过多少次。不能说是轻车熟路,只能说是日常基操了。
她前世身为植物学和农业工程学的双料硕士,几乎将自己的半生都贡献在了科研事业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