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想啊，胆力？好像不对，大力？”

“什么小力大力的，一听就不是。”

赵小枝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魄力？”

“对、对！就是这个魄力！小枝你有魄力，有胆。”大婶朝她竖起大拇指。

“什么破不破力胆小胆大的，当初小枝看上的是一堂那孩子的脸，说好看才嫁的。”有人戳破。

众人顿时就笑开了，有人说：“当初我不觉得一堂那孩子好看，现在看还真是好看啊，个子越发高了，人也越来越壮实了。”

“肯定是小枝喂养的好。”

赵小花在一旁听得后槽牙都要咬断了。

就一个公社里的拖拉机维修员，有什么好奉承的。

等着，她赵小花肯定能嫁得更好。

张翠英则是想着，怎么样和赵小枝缓和关系，好能沾上一点光。

可奈何赵小枝连个眼神都没给她，把她气得够呛。

而赵大旺新娶的外村媳妇，本来也想上赶着巴结赵小枝的，可巴结不成反倒被赵小枝无视，这心眼子小的就阴阳怪气起来：“小枝，你嫁过去也有半年多了吧，怎么这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啊？可别不是生不出来吧，生不出来的女人这日子可就难了，你可要当心着点，把身体养好，早日生个孩子。”

这话一出来，本来在喜滋滋听别人夸自己大孙子和大孙媳妇的周奶奶就不高兴了，道：“我当奶奶的都不着急，你急什么？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生不出来了？你才生不出来！”

那小媳妇立刻做出扁嘴要哭的样子：“我也就是问问，关心关心一下小枝姑子。”

赵小枝立刻道：“别乱攀关系啊，你们赵家没有傻子女婿，你也没有什么姑子。哦，不对，你还有一个姑子的，就在你身后。不过你们要是能倒立吃屎，我可以勉为其难，做回这个姑子。”

那四个字仿佛有魔力，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哈哈哈哈笑弯了腰。

新媳妇不明就里，张翠英和赵小花却是涨红了脸。

张翠英怒道：“你个赔钱货得意什么，说不定哪天你男人就被抓去劳改，到时候看你怎么嘚瑟，看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奶奶抡圆了手臂给了一个大耳刮子。

张翠英自然是不甘示弱的，回过神就要和周奶奶干架，还好赵小枝眼疾手快，冲过去护住周奶奶。

旁边的人反应过来，也冲上前帮忙拉架。

而随着大队干部的一声喝，没有人再敢动弹。

“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架来啦？”周大队长赶了过来。

周奶奶眼中淌下两行泪：“她张翠英丧良心黑心肠，我大孙子人争气，靠自己去了公社干工，她看着眼热，就诅咒我大孙子会被抓去劳改，真是黑心烂肠啊、黑心烂肠！”

周大队长脸色相当的差：“我说石柱媳妇，劳改这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况且，周一堂自己有本事去了公社，不仅是为他家争光，也是为我们整个望山村争光，说出去别的村都得高看我们村一眼，怎么到你这就没一句好话，反倒是这样见不得别人好见不得我们整个村好呢？诅咒一个为我们村争光的人去劳改，这也是犯错误的你知道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张翠英解释说：“大队长，我这就是随口一说，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周大队长脸色稍霁：“看在你是初犯，我这次就不开大会批评教育了，只罚没你今天的工分，你自己好好悔过吧。”

张翠英问：“啥是罚没啊？”

周大队长没理会张翠英，招呼大伙继续干活。

没人给张翠英解释，但她自己琢磨琢磨也就明白了，这是白干一天活，没有工分了啊。

张翠英心里都在滴血，于是低声骂：“赔钱货、赔钱货、我真是生了个赔钱货！”

赵小枝扭头看向张翠英，冷笑：“我在家每年给家里挣那么多的工分，干那么多的活，嫁人了还让你们拿走了所有彩礼钱，而你的宝贝儿子们，究竟给你带来了什么？一个大男人工分没有我挣得多，在家啥活也不干，你倒是算算这笔账啊，我哪赔钱了？”

张翠英哼了一声，像是在这件事上占领了高地一般：“儿子能生孙子，女儿到头来要去别人家，不是赔钱货是什么？”

赵小枝笑了，是给无语笑的：“我不知道你对你儿子无条件的爱是哪里来的，如果是母爱天性，那合该所有孩子你都爱，可见不是。在封建王朝，人们重视男性子嗣，一定要生个男孩，那是社会结构所决定。只有男子才能考学，只有男子才能当官，整个社会的几乎大部分工作，都是男子在做，这种社会结构之下，决定了男性在家族中的地位。”

“可现在时代不同了，应该说时代早就不同，主席说，妇女可顶半边天。现在的女子，既可以上学，又可以当官，可以从事各行各业，一样可以有大出息。这种时代结构下，你想要养儿防老，养女又未尝不可？

至于说血脉传承什么的，那就更可笑了，你生儿子，一半是你的血，一半是你丈夫的血，生女儿难道就不是了吗？你的儿子再生孙子孙女，也是他和他媳妇的血各一半，女儿也是一样，有什么不同？”

“所以，你这样宝贝你的儿子，到底是在宝贝什么？你想过没有？”

不知不觉，赵小枝就说得多了，声音也不知不觉抬高。

这些话，她不只是对张翠英说，也是对所有在场的妇女们说，对本身是女子，却重男轻女的妇女说。

父母爱子女，子女爱父母，如果是无条件的，是天生的舐犊之情，那当然是最好不过。

可哪有那么多理想化的爱，世俗中的父母爱子女，子女爱父母，有时候也掺杂着一些利益计较的，甚至有些，完全就只考虑利益得失。

那么她就从利益得失出发，告诉他们，养儿未必能防老，在这个新社会，女儿一样可以成为你们的依靠。

如果这些话，能点醒一两个人，让他们能对自己的女儿好一些，也不枉她今天说这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