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锋号舰桥。
全向电梯门打开,煞鬼走到主控台前,打开模块信息,屏幕上立刻出现引擎状态:“我用磁核准同调器临时替换了损坏的同步校准核心,没有原件那么完美,但可以星门跳跃。”
这些天,她在改装凛锋号,超维引擎的功能大大提升,速度更快。
翟仲廷转头看她:“我们现在可以通过星门跳跃了?不会被追踪吗?”
煞鬼手指轻点中控台,面无表情,黑发垂下遮住一半侧脸:“星门系统会记录所有通过的飞船数据,我劫持了星门周边的一座中继基站,用凛锋号顶替了沉影号。”
翟仲廷:“沉影号?”
煞鬼敲下最后一个指令,一连串密钥如瀑布滚落,“沉影号在维修,时间足够我们用它的身份进行跳跃,中继站每天转发无数的身份验证请求,只要伪装得够巧妙,它就会当我们是认证舰船。”
翟仲廷:“毕竟凛锋号是我们抢来的,会不会在星门端触发警报?”
煞鬼看了他一眼:“在地球,走私犯的货被海盗抢了,他们会报警吗?”
翟仲廷默然片刻,摇头:“不会。”
“这里也一样。”她嘴角微扬,眼神里带着讥诮。
她一边说着,一边调出跳跃坐标:“星门距离还有两分钟航程。”
*
十天后。
凛锋号从超光速跃迁滑出,进入一颗星球的低轨。
这是一个矿产资源丰富的星球,名为霏洛。
舰桥舷窗外,星球表面满是嶙峋峡谷和巨型露天矿坑,大气混着尘雾,泛着微弱的光。
地表有一个高耸入云的采掘塔,钢架扎进地壳,上面是醒目的“伏科”帝国的标志,这是一个以掠夺和扩张闻名的外星文明。
煞鬼站在舰桥前,背手而立,暗青手套的纹路光泽上下流动。
翟仲廷坐在副控台,手指飞快扫过扫描面板,分析星球数据。
煞鬼直接说:“这颗星球有大量的高纯度钍-九、泽镍矿、稳定态轴素矿,伏科人控制这里,奴役原住民挖矿,我需要这些矿造武器。”
煞鬼的目光锁住星球,像猎人盯上一只肥美的猎物。
她转身面对舷窗,星光映出她的轮廓,带着冷意。
翟仲廷:“我们连星舰都能抢,而且一路上还抢了很多物资,包括鱼雷,如果需要武器可以直接去抢,为什么要来这里找矿?”
煞鬼:“我需要的武器抢不到,我要自己造。解除伪装,把凛锋号降落在星球表面。”
翟仲廷眉头一紧:“这样会不会太危险?”
煞鬼冷冷扫了他一眼,眼中红光一闪,像刀子刮过。
翟仲廷背脊挺直,立刻说道:“伪装解除,降落坐标锁定。”
伪装解除后,凛锋号瞬间暴露在星球的防御网中。
舰桥警报骤响,刺耳的红光闪烁,舷窗外的星球愈发清晰。
突然,塔台爆出一阵声音,尖锐如锯:“不明舰船,立即汇报身份,否则开火!”
三艘伏科巡逻艇从星球低轨窜出,侧翼等离子炮口蓄能,锁定凛锋号。
翟仲廷盯着感应器上面的战术提醒,星舰开启了自动闪避功能,而他进行微调:“要发射鱼雷吗?”
煞鬼冷哼一声,“先不用,闪避,降落矿区中心。”
她手套纹路突然亮起,随着主人状态,血管在起伏。
凛锋号舰体俯冲,撕开大气,朝最大矿区直坠。
巡逻艇反应迅猛,等离子炮吐出炽白光束,擦过舰尾,烧出一片焦痕。
舰桥震颤,警报声更急。
“左舷受损百分之二十!”翟仲廷提醒道。
煞鬼不为所动。
凛锋号如陨石般砸向地表,引擎尾焰在尘雾中划出刺眼的光。
伏科巡逻艇紧追不舍,光束在舰身周围炸开,碎片四溅。
地表矿区警报大作,自动炮塔转动,炮口喷出高能粒子束。
凛锋号左舷再次被一发粒子束击中,护盾闪烁,舰体剧震。
翟仲廷强行调整航线,避开一波炮火。
凛锋号在火网中左突右闪,终于冲破封锁,着陆支架狠狠砸进矿区中央的尘土,掀起一圈冲击波,震得附近传送带吱吱作响。
舰体刚停稳,地面轰鸣,数十名伏科人从矿区四面八方围拢,手持等离子步枪。
两架重型监视无人机从采掘塔起飞,炮口对准舰桥,红色的锁定光点在凛锋号外壳游走。
外围,自动炮塔调整角度,封死退路。
煞鬼不慌不忙,打开通讯,开口:“我已经启动了自毁系统,如果你们开火,这片矿区都会化为灰烬。”
伏克指挥官冷硬道:“你们已被包围!立即关闭引擎,打开舱门,接受检查,否则全歼!”
矿区工人们灰头土脸,他们都是原住民,穿着破工装,远远围观,眼神混杂恐惧和好奇。
翟承霄趴在舷窗边,小手贴着玻璃,颤声问:“爸爸,我们会被抓吗?”
翟仲廷脸色铁青,转头看煞鬼:“真要启动自毁系统?”
煞鬼站在舰桥中央,嘴角勾起一抹狂妄的笑容。
“不用,很快就能结束。”
她点开指挥台,屏幕投出矿区实时影像。
伏科人的军队、无人机位置、炮塔火力范围一览无余。
翟仲廷深吸一口气,起身检查枪械,转头对翟承霄说:“在这里呆着,别出去。”
煞鬼是他唤醒的,他只能陪这个女人发疯送命。
翟承霄乖巧地点头。
煞鬼走向舱门,踏上舷梯,迎着伏科人的枪口,气场如刀直刺敌阵。
一队伏科人迎上来,领头的身形巨大,头盔发出震音:“这里归帝国管辖,擅闯着会被处决。”
煞鬼上前:“我叫煞鬼。这星球现在归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滚。”
伏科领将怒道:“就凭你们两个人敢抢帝国的地盘!”
煞鬼笑得像刀锋:“实际上我一个人就够了。”
话刚落音,煞鬼的手套爆发一道能量波,空气撕裂,领头的头盔裂开,身躯炸成火花。
其他人举起等离子枪,煞鬼已冲入,动作快得像影子,一手捏碎枪管,一手打穿外甲。
混乱之中,翟仲廷寻找掩体,用能量枪射击。
他看到煞鬼直接杀进军队里,嘴里低低咒骂一声:“疯鬼。”
这女人差点就害死了他。
工人倒吸气,后退几步。
一架监视无人机俯冲,炮口蓄能,翟仲廷开启手中的能量枪,一道能量光束击中无人机腹部,导致无人机失控。
煞鬼的手心,抵在伏科队长的控制头盔,紧接着一阵火花传来,周围所有的武器系统关闭,无人机也开始撤回。
剩下的伏科人头盔忽然传来一阵巨响,紧接着他们捂着头倒在了地上,然后没了动静。
煞鬼站在废墟中央,毫发无损,只是脸上沾了些灰尘,手套光泽渐暗。
焦土在她脚下翻涌着暗红的余烬,硝烟如黑色披风缠绕周身,断壁残垣的阴影里,翻卷的尘埃都成了臣服的白旗。
她抬手拂过脸颊的沾染的灰尘,不经意的动作却透出一股执掌山河的气势。
确认周围没有伏科人,翟仲廷到了煞鬼身边:“你刚刚的确秀到我了,但他们人多势众,万一援兵……”
“没有援兵。”煞鬼打断了他的话,“这里一共只有五十个伏科人,他们靠先进武器威胁落后的原住民,不需要太多人。”
翟仲廷愣了愣,望着煞鬼的侧脸。
她为什么不早说?
他长着一张很好耍的脸吗?
煞鬼转过头冷笑了一声:“我虽然喜欢杀人,但不代表喜欢送死,你自己应该有点脑子。”
什么都得她说清楚,她要他有什么用?
翟仲廷:“……”
原来看似疯狂莽撞的背后,她都计划好了。
这时,工人们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朝着煞鬼靠了过来,煞鬼转向工人,而众人眼神混杂敬畏和恐惧。
其中一个工人走上前,手抖着:“你……你救了我们。”
煞鬼的笑容刺眼:“我不是来拯救你们,而是来奴役你们的新主人。我要钍-九、泽镍矿、轴素矿,各六百吨,提炼纯度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七天交货,如果有一个小时拖延,我就会像扭断伏科人的脖子那样,扭断你们的脖子。”
人群骚动,众人原本燃起的希望,此刻又是落空,一个男人嗓子沙哑,吼道:“七天是不可能的,伏科人逼我们干一半量都得死人。”
煞鬼眼眯起:“那就尽量别死。”
愤怒取代恐惧,一个瘦黑的男人,从人群冲出,手握一块尖利金属,刺向煞鬼喉咙。
煞鬼纹丝不动,手一抬,抓住他衣领,半空甩出几十米,砸上一座钻架。
架上钢刺穿胸而过,他闷哼一声,血淌下来,便挂在那不动了,像个恐怖标本。
尖叫四起,工人像退潮的海水一样,一股脑的往后缩。
翟仲廷转向那个钉被死的男人,心底一股寒意攀升,不由自主的想象着那个挂在那里的男人变成了自己。
煞鬼的声音平静如毒:“还有谁想当惩奸除恶的英雄?”
周围一阵死寂,只剩抽泣。
一个男工装满是补丁,挤出人群,举手哀求:“求你,”他声音似乎裂了,“我们会干,但七天太短了,可不可以……”
“不可以。”煞鬼打断,“冶炼原矿,分离轴素矿脉,交货。完不成,我让你们怀念伏科人。”
男人肩膀一下子塌了。
看到众人垂头丧气绝望的样子,煞鬼又忽然笑了起来,“我这个人赏罚分明,我可以答应你们,只要七天准时交货,我就会立刻离开,而且我会给你们留下武器和防御系统,防止伏科人再回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型储存装置,“这里面是防御系统和武器所有的制造信息,拿去交给你们的科学家,这是我给你们的第一个好处。”
她只是坏,但不是蠢,纯粹的压榨只会打击效率,想要提高效率只有让这些奴隶自己对未来有希望。
人群中一个干瘦的男人瑟瑟发抖地走了过来,“我……我是科学家,我可以看看吗?”
他伸出颤抖的手将煞鬼手里的储存装置拿了过来。
接着储存装置忽然投出影像,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信息,他激动地说道:“这……这是真的,这是真的。我们有了这些,就不怕伏科人再回来了。”
科学家的话,似乎鼓舞了这些旷工,矿工们悲喜交加。
煞鬼只会在这里待七天,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至少好过伏科人要在这里榨取他们星球所有的资源,让他们断子绝孙好。
煞鬼望向众人声音,如雷:“别高兴的太早,七天不是开玩笑,如果有一分钟的拖延,”
说着,她指向那个被挂在半空中的尸体,“你们所有人都跟他一样下场,从现在开始倒计时。”
说完,她转身回凛锋号。
众人看着那个被挂在架子上的尸体,又看着这一地被煞鬼轻而易举消灭的伏科人,他们是装备精良的军队,可见这个煞鬼实力。
于是众人不敢再耽误,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再忍一忍,只要再忍七天,他们就可以解脱了。
翟仲廷跟上,枪还握着,脸色铁青。
“主人,他们可能做不到你要的指标。”
煞鬼头不抬,“不达标,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
机遇号舰桥内,慕秉持几人异常安静。
慕云霓叹了一口气:“已经过去半个月了,煞鬼早跑没影了。”
听到煞鬼这两个字,慕秉持心头微微一颤。
卫小冰或许是机器人的原因,始终保持活力,也没有任何沮丧的情绪:“好消息是,我们把机遇号修好了。”
李求真抬头,语气沉重:“银河系这么大,没线索怎么找?她可能在任何角落,这比大海捞针还难。”
卫小冰:“难也得捞,只要这根针还在海里。而且煞鬼现在极具破坏力,就算我们不找她,她早晚也会出现。”
慕秉持眼神带着伤痛感:“你们现在都叫她煞鬼了。”
众人:“……”
卫小冰:“我知道你的心情,但煞鬼也是她的一部分,是同一个人,只是表现的形式不一样。”
慕秉持垂着眸,没有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传感器发来一阵警报。
卫小冰盯着雷达,惊讶道:“六艘突击舰在五千公里外锁定了机遇号!”
粒子束撕裂黑暗,擦过机遇号,护盾火花四溅。
警报刺耳,计算机提醒道:“护盾受损百分之十五!”
“大家抓稳了。”卫小冰操作机遇号,舰体侧翻,躲过第二波攻击:“我们遭到埋伏了。”
李求真立刻向对方发起通讯,大声说道:“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如果再不停止我们就要反击了。”
通讯那头爆出咆哮:“纪遇,你居然敢抢劫我们的造船坞,我要杀了你!”
三枚导弹呼啸而来,轰在护盾上,舰体摇晃。
一听到煞鬼两个字,机遇号里的人顿时明白了什么。
“你们搞错了!”卫小冰立刻解释道:“抢劫造船坞的不是我们,而是另一个邪恶的纪遇,我们也在找她!”
可是对方很显然不相信,继续朝着机遇号开火。
慕秉持:“跟他们解释是没用的。”
卫小冰大喊:“反击!”
她立刻开启脉冲炮,击中一架战机的推进器,舰体冒烟打旋,撞上碎片。
第二艘敌舰的粒子束贴着舰尾炸开,计算机提醒:“护盾还剩百分之六十。”
剩下四艘逼近,导弹锁定,红点闪烁。
慕秉持一连发射了三枚鱼雷,直接击毁了对方三艘突击舰,现在对方还剩下两艘,面对机遇号的强大火力,对方立刻掉头离开,最后在通讯记里留下了一句:“你们给我等着。”
慕秉持脸色一冷,立刻又发射了四枚鱼雷追击。
最后两艘突击舰在太空中炸出一片火花,六艘敌舰,全军覆没。
卫小冰看着眼前的场面,目光略有些诧异地看着慕秉持:“他们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了,你为什么要赶尽杀绝?”
慕秉持冷着脸说:“他们不是说了还会回来,我只是为机遇号着想。”
卫小冰表情严肃:“如果纪遇还在,她不会这么做。”
慕秉持嘴脸扯了扯:“纪遇已经不在。”
说完,他立刻站起身离开,走进全向电梯。
舰桥格外安静。
“我去看看。”李求真追了过去。
走廊上,李求真试图叫住慕秉持:“慕先生。”
慕秉持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你是为了纪遇对不对?你担心他们会找到她,伤害她,所以你把他们全部都消灭了。”李求真看穿了这一点。
慕秉持脚步一顿,像是定在了原地,李求真走上去,站在他身后,距离他半米的地方停了下来:“她把你打成那个样子,每一拳都是将你置于死地,没有丝毫往日的情意,她已经被煞鬼彻底吞噬了。”
“所以呢?”慕秉持忽然转过头朝着她吼:“你们都想让她死吗?尤其是你,因为她杀了赵简安!”
李求真:“……”
她流着泪望着慕秉持:“我跟你一样,希望她能清醒,可我们必须得面对现实。”
“什么叫现实?”慕秉持疾言厉色地质问道:“轻易放弃自己的朋友是现实?她曾经无数次拯救生命,只因为她现在变成煞鬼,就抹平她曾经为人类赴汤蹈火,必须要被正义消灭,这就是现实吗?那我可以理解她为什么变成煞鬼,因为人类不值得,正义也太虚伪!”
李求真:“……”
她愣在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慕秉持转身回到自己的舱房,将门反锁。
*
经过好几个小时的航行,机遇号停在一座环绕气态巨行星卫星的轨道站。
这时,传感器再次响起,五门磁轨炮和二十架无人机锁定机遇号。
慕云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又被围住了?”
反舰导弹擦过机遇号右舷,舰桥摇晃。
对方传来通讯请求,李求真立刻将通讯打开,传来一道女人冷硬的声音:“纪遇,你抢劫了我们的物资,居然还敢回来!”
慕云霓无奈道:“纪遇到底抢劫了多少人?”
李求真立刻向对方解释:“我们不是纪遇,我们也在找她,不信你可以进行扫描,她不在机遇号。”
女人毫不退让:“机遇号就是纪遇的星舰,她前几天开着另一艘星舰来抢劫我们,现在你们开着机遇号回来,里应外合!”
卫小冰声音急切:“我们没有里应外合,既然你们知道纪遇,难道不怀疑她为什么会突然抢劫吗?她的意识被邪恶占领,现在已经完全脱离我们,我们也在追捕她,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信息可以找到她,说不定能找回你们的物资!”
女人:“我为什么相信你的话?”
卫小冰:“你可以扫描机遇号的火力,如果你继续攻击,我们只能反击,到时候两败俱伤。”
沉默如刀悬头顶。
过了一会儿,女声再响:“停靠六号接驳口,敢耍任何花招,我会立刻杀了你们。”
众人踏上轨道站,迎面是持枪拾荒者。
领头的女人,脸上有好几道刀疤,她凶悍地说:“纪遇抢了我们的粮食、武器、医疗物资,机遇号送上门来,就留在这里补偿我们的损失!”
慕秉持皱眉:“这不可能。”
话刚落音,首领立刻对下属做了个手势,所有的人用枪口对准了他们,她警告道:“那你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枪口密布,杀意一触即发。
“把机遇号交出来。”女人语气冷醒:“补偿我们损失。”
慕云霓怒道:“你们这简直是敲诈!”
卫小冰一把拦住她,眼神沉静。
她转向那首领:“你说得没错,机遇号的确是纪遇的星舰,你有理由怀疑。但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你要的是补偿,不是一艘你根本开不走的星舰。”
首领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们开不走?”
卫小冰笑了一下,语气却带着锋芒,“机遇号有绑定生物识别加密控制,只认主控者的神经序列,强制控制或者拆除会触发自毁协议,你要拿她补偿,你得先能活着跑出去。”
此话一出,几个拾荒者顿时面面相觑。
首领皱了皱眉,却咬牙不退:“你吓唬我?”
卫小冰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说道:“我可以给你们一台纳米打印机,按比例复制你们丢失的设备。机遇号上面有食物和医疗物资,我们只留下自己需要的生存物资,其他的赔偿给你们。”
首领沉默片刻,依旧冷声:“你怎么证明你不是耍花招?”
慕秉持开口:“我给你一个方法,自己验证我们是否撒谎。”
他启动了便携中继器,从机遇号远程接入中央数据库,调取星际行为追踪与星舰活动记录。
数十秒后,一个立体模型在空中展开。
一段段数据标签从投影中延展而出,清晰显示。
“纪遇劫掠你们的时候,机遇号处于另一片星域,还经历过一次检修,因为纪遇受控制变成了纯粹的邪恶,无法驾驶机遇号,所以进行破坏,她才开着另一艘抢来的星舰劫掠你们,你可以自己验这段数据,看有没有篡改。”
拾荒者们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在操作终端验证信息。
下属朝首领点头:“数据是真的。”
事到如今,首领也不得不信,无论是抢机遇号,还是杀了他们,都不能将利益最大化。
首领将一个光页板递给卫小冰:“这是我们损失的物资,必须赔偿给我们。”
卫小冰点开光页板,上面记录着他们损失的每一样物资和数量。
“知道了,我会给你们。”
接着,卫小冰回到星舰,整合了物资,留下了慕秉持几个人必须的物资,其余的赔偿轨道站。
机遇号离开离开后,卫小冰在舰桥调出了赔偿信息,她框出一项标注:“她抢了磁核准同调器。”
慕云霓皱眉:“那是什么?”
“这是三十年前用在飞船和星门导航之间做信号微调,主要是为了在强干扰区域精准对接星门跳跃点,已经被淘汰了。”
慕秉持:“既然这样,为什么纪遇还要抢她?或许是那个首领骗了我们。”
卫小冰:“这种老旧的设备价值很低,她如果想骗我们,可以用更有价值的设备。”
李求真:“那纪遇抢它干什么?”
卫小冰:“肯定需要才会抢,我推测她抢的那艘走私舰可能导航系统坏了,她暂时用这个来进行信号兼容调谐。这类同调器启动时,会释放一种微弱的频率锁相波,我们可以试着追踪。”
赵川:“可是已经过去那么多天,能追踪得到吗?”
卫小冰站在主操作台前,目光专注,指尖轻点界面,星门图像迅速展开,其中一个被放大。
卫小冰解释道:“这是离我们最近的星门哨岗。”
她指着星图解释,“星门网每天都有无数的船只跳跃星门,产生大量的记录,而且会上传同步。”
“你想从这里入手?”慕秉持靠近了些,“你能接入它吗?”
小冰神情淡定,“我可以尝试利用惯性漏洞,模拟同步包的信号格式,就能接入它的缓存节点,只读不写。”
她一边说,一边调出一串复杂指令流。
几分钟后,跳跃记录浮现在屏幕上,密密麻麻,全是合法注册船舰的轨迹信息。
卫小冰的手指飞快划过界面,将跃迁数据包层层剥离。
忽然,她定住了:“你们看这里。”
一个名为“沉影号”的舰船,跳跃记录被高亮标出。
慕秉持挑眉:“沉影号?这是纪遇抢的星舰吗?”
卫小冰放大那条跃迁数据包,调出深层结构,“你们看这段波形。在跳跃数据包的底部,有一道极其微弱的偏移频率,和正常跃迁信号并不匹配。”
“什么意思?”慕云霓凑过来看,完全看不懂。
“这是磁核准同调器的锁相波。”小冰眼神沉稳,“她手动调整了与星门的对接频率,模拟了一个完整的同步流程,但没有走正规的导航系统,避开了注册验证。”
“她绕过了身份验证?”李求真恍然。
“是的。”小冰轻轻一笑,“这种老设备在锁相时,会留下0.02赫兹偏移残影,几乎所有系统都不再监测这个波段。”
她划出一个模块:“但我把它做成了局部反算模板,每一跳的数据我都能比对。”
慕秉持盯着那条数据,眼中燃起了希望,心跳如雷,“所以我们可以找到她了吗?”
卫小冰:“至少能定个大概范围了。”
她调出沉影号的跃迁轨迹,星图远端的一个小型星域被高亮显示:普尔β-67。
“这是一个离星门四百光年的小星域,由八十五个恒星系统组成,只有一个霏洛星系存在文明。”
慕秉持看着那片区域,神色深了几分:“她为什么要去那里?”
卫小冰:“是啊,为什么?霏洛文明并不发达,难道她是为了别的事?”
李求真:“无论怎么样,我们先去那里再说。”
机遇号跃入特殊通道,舰体化作光流,刺破虚空。
*
霏洛在煞鬼铁腕下,工人昼夜不歇地挖矿、提炼,送进凛锋号。
那个刚开始刺杀失败,被煞鬼钉死的人,依然挂在那,掠食鸟盘旋,啄食残肉,血红的骨架在探照灯下投出狰狞阴影。
旁边还有另外几个尸体挂在那,全都是在这几天想要刺杀煞鬼的人,无一例外,都被钉死挂在这,警示所有人。
她比伏科人还可怕。
工人经过时,总会低头加快步伐,恐惧如寒霜渗进骨髓。
翟仲廷监工结束,回到凛锋号。
舱室内灯光昏黄,儿子正安静地坐在小桌前画画,纤细的指尖握着画笔,一笔一划都显得格外专注。
翟承霄似乎沉迷于绘画,仿佛这是唯一能让他自由驰骋的事物。
听到开门声,小小的身影立刻抬头。
他放下笔,奔跑过来,张开手臂抱住翟仲廷的腿,仰头喊道:“爸爸!”
那一瞬间,翟仲廷怔住了。
这幅画面,他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过。
他曾想象和孙言柔的孩子,那个曾被他爱过的女人,可她终究让他失望。
后来他爱上了苏里,一个真正燃起他渴望的人生的女人。
他想象着与苏里有一个孩子,一家三口,在某颗温暖星球上安静生活,哪怕只是短暂的片刻,也该是人间。
可苏里死了。
他爱过的人,一个个死去,仿佛命运有意留下他独活,只为了让他看着那些可能的未来一个个凋零。
尤其是那些爱他的人,似乎总是死得格外彻底。
里里和浅浅的死,不是他的报应,而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他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孩子,柔软的头发,澄澈的眼睛,仿佛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仿佛什么都懂。
翟仲廷心口微微发紧,蹲下身,张开手臂,轻轻将儿子拥进怀里。
那具小小的身体贴上来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自己心里某道缝隙轻轻裂开的声音。
“你在画什么呢?”他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发紧的温柔。
翟承霄飞快跑到桌前,捧起画本,小心翼翼地递到他手中,仿佛捧着一件珍宝。
画页翻开,是一幅简单却用力的画:一家三口。
他的小身体站在中间,一只手牵着爸爸,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女人。
女人被他画得温柔、漂亮,有长发,有笑容,站在爸爸身边,像是从梦里走出来的模样。
翟仲廷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苏里。
他忽然哽住了喉咙。
这是翟承霄心中的家,是他一笔一划勾勒出的渴望,也是翟仲廷亲手喂进孩子心中的记忆。
他告诉他,苏里是他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女人,受了很多的苦难,可虚伪的世人还要求她正直善良,把她活活害死了。
“画得真好。”他低声说,指尖摩挲着纸面,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翟承霄仰起头,眨着眼睛看着他:“爸爸,你是不是想妈妈了?”
翟仲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容里藏着太多不能说出口的情绪:“我天天都在想。”
“我也想她。”小家伙轻声说,语气里透着笃定,“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妈妈,但我知道,她肯定很爱我。”
他说这话时,眼神澄澈而安静,像夜空中最干净的星。他歪着头,似乎正努力想象那个熟悉却遥远的怀抱。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会抱着小熊,它是妈妈。
翟仲廷站起身,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许久才开口:“爸爸去洗个澡。”
他刚转过身,却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爸爸。”
他回头。
“妈妈在天上看着我们吗?”
翟仲廷看着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几乎无法回答。
他点点头:“她一直都在。”
“爸爸。”翟承霄又叫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