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何说自己要死?”沈郁离冷下脸来,哼笑道。
“沈掌事,莫要与下官装了。”
陈尚食的目光又冷了下来,她端坐在牢笼内,虽身陷囹圄,却仍旧能让人感受到她所散发出的教养及不容侵犯的气质。
她的眼皮微垂,丝毫看不出恐惧:“你若想听,我全都可以告诉你,但是,我只告诉你一人。不……我只告诉你,还有陆姑娘。”
伏析在旁侧轻声唤了句沈郁离的名字,像是在提醒对方莫要中了陈尚食的圈套。
可沈郁离沉声思考片刻,还是挥手叫周围的人全都退下了。
转眼,牢外只留下了他与陆十一二人。
“白姑娘确实是我杀的,可惜没死,是吧。”
陈尚食的声音平静到可怕,说到最后,竟又哼哧笑了起来,“今日一早我听闻太医局那边说白姑娘无碍便知我的任务失败了,既然失败了,我也便无需再装。”
“任务?是谁派给你的任务?”沈郁离的声音低沉而冷静,陆十一却能感到对方此时已然怒不可遏。
陈尚食摇了摇头:“沈掌事,您都猜到了,何必还要再来问我?”
沈郁离未答。
“还是说,您非要让我说出那个名字?您不会喜欢的,您不会想要我说的。”陈尚食边说边哀叹摇头,日光洒来,阴暗的环境下,她背着光仿佛从地狱来的恶鬼,正处心积虑地想拉住沈郁离同他一起返回黑暗。
沈郁离的手明显有些颤抖,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些:“住嘴!”
陈尚食眯起眼眸,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孩子,她无奈道:“住嘴……那您到底是要我说,还是不要我说?”
牢外没有回应。
“和你们猜的一样,的确是我要姚红害文妃,是我想假借白姑娘母族陷害她,是我要她性命。我忠诚侍奉我的主子,并且永不会背叛他。如今伏案,只是不愿再当一枚棋子。”
陈尚食的眸光闪烁,像是想起了什么:“沈掌事,您每日要用多副面孔与人打交道,恐怕也是极累的吧,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说着,陈尚食的目光笔直投来,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她越加镇定自若,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十余年前,皇贵妃出事时,我还只是在尚食局当一个食医,每日为皇亲国戚试毒。出事那日,因我被主子传唤才未去试毒。第二天,所有食医都被下旨处死,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您觉得是为了什么?”
她自顾自地开始讲起,说完,又自嘲地哼声:“细细想来,原来我不是从十年前成为棋子的。而是从丹砂溺子案当日,我就已被人养在了棋盘之上。”
“既然任务已经失败了,反正横竖都是一死,我就突然很想看看,那个人能在棋盘上活多久。”
陆十一没有听懂对方话中的意思,却明白了陈尚食当年升官的玄机。
那日有人叫住了她才未去试毒,去试了毒的食医全数安全回到尚食局,可还是出了事,若一位未试出毒还算失误,可所有人都没有试出毒来就说明这绝不可能是尚食局的问题,只能说,是早有预谋的谋杀。
在后宫在父权压迫的朝代,皇贵妃能只手遮天成这样吗?以一己之力收买所有食医的人心?
就在她刚想开口询问时,永巷的木门却被人由外推开。
刺眼的阳光重新填满室内,陆十一不禁眯起眼睛朝大门的方向望去,哪知却看到了郑忠廉。
郑忠廉哼笑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牢中众人:“可惜陈尚食你看不到了。”
“方才圣上下旨,要将陈尚食明日午后于宫外凌迟处死。”
凌迟......!
陆十一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古代历史上最为残忍的酷刑!
可陈尚食听了,却连眉毛也未皱一下,好像在谈论的是别人的死亡:“凌迟啊,倒是符合我多活这么几十年的下场。”
郑忠廉走进牢房,将手中的谕旨交给沈郁离,狭长的眼睛像狐狸一样落在陈尚食的身上:
“棋盘之上,倒下一个,必然会有另外一个代替。陈尚食,你若不想死这么惨,我劝你还是交代出你背后的主谋。”
“我背后没有主谋,全是我因妒生恨,想害白姑娘谋害皇子罢了。”陈尚食已又变回面无表情的模样,仿佛刚才说的那起十年前的事故,全都是假的。
见对方态度如此,郑忠廉也没了继续开口的意思,又盯住沈郁离朗声宣读了一遍凌迟的时间。
那股生理性反胃的感觉重新重上大脑,陆十一不禁脚下一软,借力扶住了牢门。
似乎被她的动作所吸引,陈尚食在接旨后,笑吟吟地朝她看来:
“陆姑娘,莫要同情我,我可是险些要姚红在文妃那里杀了你,又险些杀了你的那位友人。姑娘以为我只是被我的主人所抛弃了吗?你错了,难道当今圣上就没有私心?”
“圣上要我死,那我便去死,这就是身为臣子愚蠢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