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一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只是点点头。
看样子现在是没有交涉的余地,此时顺着对方的意思,才能让事情继续。
她便了然地低头领命,随着沈郁离回到了太医局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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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清正在帮学童整理中草药,见着她们回来了,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与她行礼笑着道:“白姑娘无碍吧?”
在沈郁离的注视下,她笑着朝点清回话。
“无碍。”陆十一说罢,回过头与沈郁离道别,转身就往太医局外走。
点清明显没明白过来局势发展,欲说还休的还是跟着陆十一走了。
刚出门,点清这才轻声问道:“陆姑娘与沈掌事这是如何了?昨日下午分明还好着,难道陆姑娘无话找话时提到了那碗龙脑姜汤,惹掌事生气了吗。”
听到这话,陆十一不禁想笑,刚巧绕至回廊后一面死角处,她便止住了步伐道:“你为何觉得沈掌事是生气了?”
“没服侍小姐前我一直在浣衣局里做杂活,那时身边的宫女都说沈掌事性情薄凉,无论发生什么事,脸上从来不会有什么表情,再加之他赏罚分明手段阴狠,因此大家都很怕他。”
总感觉听起来像是在说另外一个人。
点清垂眸继续道:“自服侍您开始,我也是第一次与沈掌事说话,却觉得他并非像宫女们传的那样,尤其是与陆姑娘见面时,你们之间叫人觉得像是相识已久的模样。可是今日,沈掌事看望完白主上,又变回了我初在浣衣局看到他时的表情,叫我觉得有些难过。”
“我们像是相识已久?”陆十一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来。
点清呆呆地点点头,少女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若搁以往陆十一自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但她今日受了训诫,只是怕这话点清说与别人听去,点清会性命不保。
她便又压低了声音:“点清,我与沈掌事以往并不相识,你切不可将此话说与别有用心之人听去。”
“你也一定要觉得,我与他只是上下级的领导与被领导关系,除此之外,他是掌事我是秀女而已。”陆十一的声音毫无波澜,只见话刚说出口,点清的脸色煞白,少女哆哆嗦嗦地颤抖起来,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话中的危险。
陆十一忙拉过点清的手,想安抚对方的情绪,刚握住点清,点清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点清忘记了,真该死,点清竟是忘记了宫规,和陆姑娘在一起久了,连规矩都不守了。”
陆十一连连摇头,这一刻算是真的和白太医感同身受了:“不,我不是责怪你不守规矩,那种吃人的东西不遵守它也罢。只是我想你在我不在的时候学会保护自己的性命,还有,死不死的,不要整日挂在嘴上,多不吉利。”
可点清早已泣不成声,虽说直直点头,却不知这话听进去多少。
陆十一将手帕拿出,轻轻地帮点清擦去眼角的泪水,她叹了口气:“我妹妹也与你一样,都爱哭的。”
“二小姐原来也爱哭吗?”点清含泪的双眸望向她,陆十一反应了一瞬,又笑了。
她想起的妹妹,不是书中那个嫡妹,而是她现实生活中真正的妹妹。
她没再说话,只是等待身边这场小小的落雨结束。
就在点清方止住泪的时候,墙的另一侧传来了两位宫女的声音。
“方才沈掌事叫人去浣衣局送信,说要将这几日的衣物全加入酸醋混着清洗。”
“酸醋......等等,我记得当年贵妃娘娘出事时,就用了酸醋在浣衣局里驱邪,难道后宫又出事了?”
“我也想到了当年皇贵妃的事情,可是我打听了一圈并未听说有哪位宫中的娘娘去世。只有住在竹苑偏房的白姑娘,前段时间说去了一趟中花园回来便中邪了!难不成中邪是真的!”
“你莫不可吓人!那中花园不就是那位皇贵妃殒命的场所吗!而且我听说,最近几个月来去世的女官尸首有好多都消失不见了......!”
陆十一将点清护在身后,越听表情越是严肃,皇贵妃殒命,总觉得也在书中看到过这起事故。
可是细想,却回忆不起。回头望向点清时,少女似乎因墙外人的话吓白了脸色。
她为了不再让点清落泪又往点清的方向退了一步。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石墙边的砖瓦上落了青苔,陆十一未站稳,脚下一滑,她不想连着点清也一起摔倒,便朝墙侧扶去。
似乎因声音过大,终究还是引起了外面人的注意。
“谁!谁在里面!”墙外的宫女高声呵道。
就在宫女脚步渐渐逼近的时候,墙外传来了伏析的声音。
那个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二位女官,方才取的药似乎有些问题,太医特叫我前来。”
“伏大人!我们明白了,只是刚刚听到这面墙后有声响,听闻昨夜白主上遇刺,歹人还未抓到,伏大人还是去看一眼比较好。”
“无碍,墙后是沈掌事的书府,掌事在府内养了些猫,恐是狸猫发出的声音。劳烦二位了。”
伏析说完这句话,墙外的人这才了然,赶忙原路返回了。
只有陆十一心下里打鼓,慌得不行。
这里竟然是沈郁离的书府?既然伏析在,那岂不是说……
“陆姑娘,怎么还未回去呢。”
回过头去,只见分开不久的沈郁离已换回平日里的青石色衣襟不知何时从巷子深处绕了出来,此时正站在竹林边看着她半个身子倾斜扶着白墙的姿势,微微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