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府西去,白迁延的母亲嫁与大理寺少卿白大人,文妃母亲嫁与开国武将蓝大人后,除了过节因礼教问候外,几乎再无其他交集。
“去年,有人参本举报白迁延的母族与卫将军勾结私通暗贩水银,圣上大怒,为天下太平,便下了诛杀令。但因大理寺少卿白大人和独女确实对此事不知情,又逢发现之日临近开国庆典,圣上才仅诛杀了白迁延母亲一人和卫将军一族,留了大理寺少卿的官职性命。文妃母族虽稍受牵连,但并未祸及性命。”
“原来如此,难怪那日尚食局的侍女会说那样侮辱人的话。”陆十一听了丽贵妃的讲述,才意识到宫内人为何对白迁延意见如此之大。
维护封建礼教的人,恐怕自然看不得封建礼教网开一面的处置。
白迁延未退选前,众人仅仅拿不准是否该讨好,白迁延一退选,那便无需再有此担忧了。
“那为何白姑娘要我来找您呢,难道您知道文妃的下落?”陆十一又道。
丽贵妃那摸不透意思的笑重又浮现:“告诉你之前,你应该先告诉我,你现在怎么看白迁延的事情。我已经听郁离说了,尚食局有人给白姑娘投毒。是我不要让他将事情闹大,才没有对尚食局处置的。”
看来那日在碗中的,的确是水银。
陆十一只好讲出自己的看法。
这么些天的死缠烂打,她本意只是不想让白迁延中毒症状再次加重,但昨日送她去太医院后,对方对她的态度虽还有些冷漠,却破天荒地与她道了句谢。
那个谢谢,不是她落水后被救起时在众人面前演出来的谢谢,而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谢。
她接近白迁延的目的开始时并不纯粹,因此被那句谢谢竟是治愈了大半。
虽不知白姑娘对她是否有一份信任,也无法摸清白姑娘入宫的真实目的。
但结合贵妃的话和这些天的经历,既然能够在白姑娘的饭菜中找到水银,恐怕幕后凶手,是想借去年白姑娘令堂的丑事转移注意吧。
“若是要民女做案,那民女必然会拟定一个极好的、引人注目的剧本。白姑娘母族被诛,同根的文妃母族却没受到牵连,我必会让她做我案子的主角,演一出为母寻仇,因妒生恨的戏码。”她故意拖长了声音,抬头看向丽贵妃。
“后宫争斗,家族仇恨,这不是极其无聊的众生最爱的元素吗。”
陆十一停顿一下,接着道:“然后,我会趁众人不注意时,在文妃娘娘的寝宫里投毒。”
“你有几成把握会成真?”丽贵妃眯起眸子。
“贵妃娘娘,仅仅是民女的一面之词。说到底,是否该信任白姑娘还是另外一回事,若这是她设下的局,恐怕我们都会被她诓骗。”陆十一连忙劝道。
“我看你也不用再谦虚了,真不知中书大人如何养的你,若是与你为敌,恐怕会是件可怖的事情。”说罢,丽贵妃便问早已听愣在旁的翠柳要了一副笔墨。
在丽贵妃的示意下,陆十一微微弯腰探去。
宣纸上画下的,似是一张地图。
中花园旁仙阙阁外东侧,穿过杉树林,她在那里画下了一个叉。
陆十一很快明白过来,那里是文妃娘娘的藏身之处。
“文妃自有身孕后,圣上便再未来过后宫,三月前,我接到圣上口谕,要求我派人将文妃藏于阁楼之上,不准她出行,直到平安产子之后。”话语间,丽贵妃的口吻却不知为何有些悲凉之意。
陆十一起初以为是丽贵妃心中埋怨圣上要她看护另外一位爱妃的平安,但转念一想,丽贵妃看起来并非善妒,且对方若不愿完成这项任务,自然不会与她以文妃性命做交易。
可能再深的理由,就不是她该知道的事情了。
她本能地抗拒去探索丽贵妃口吻下的悲凉,便道:“看起来宫内似乎知道文妃娘娘藏身之处的人并不多,既然如此,文妃娘娘又怎么会有性命之忧?”
说完,丽贵妃并没有回答。
对方只是将宣纸丢进花笼中,任其烧个精光。
待烟灰散尽,丽贵妃抬眼打量了一番院内景致,才重又扬声道:“这两日我去看望文妃,她身体每况愈下,总是咳嗽。”
“咳嗽?”陆十一虽不知丽贵妃忽然放大声音的意思,却忍不住蹙眉,想起了白迁延。
“是啊,我想,会不会和白姑娘的母族有关?是投毒呢?”
贵妃娘娘话音刚落,恰逢凉亭内一曲终了。
仙阙阁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