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这么晚还来找你……”临溪半阖着眼睛轻声嘟囔。

行止接起通话，“小枫？”

临溪的睡意顿时散了几分，她惊讶地睁开眼。

终端自动外放，林枫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哥，你总算接了！你这里现在是深夜吧？你还没睡吗？”

“白天不方便接，以后找我都尽量在这个点。”行止取出耳机带上，“什么事？”

……

“嗯，稍后发给我。”

……

“没事，不用操之过急。”

……

“暂且这样推进，需要变动的时候我会通知你。”

……

“好，辛苦你了小枫，干得不错。”

……

通话持续了好一会，期间大部分时候都是对面在说，行止在听，时而给出几句简单的回应。

临溪只能大致听出他们并非在寒暄闲聊，而是在商讨什么事情。

至于具体的就无法得知了。

明明两个人已经同床而眠过，但对于彼此的事，依然默契地保持不深究、不干涉的态度。

对临溪而言，并不是她真的不好奇，而是内心深处始终隐隐罩着一层自保意识。

与她不相关的事，能不问则不问。

知道太多，便也潜藏着危险，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现在这样就很好。

如同两条平行的直线，彼此靠近却不相交，不纠缠。

很安全呢……

——

五月的第一个礼拜天，新主教的任命仪式在圣塔前的广场上举行。

圣塔今日很热闹，教皇几乎请了所有名流人士前来观礼。

与此同时，这件事在民间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主教，教皇从未公开过的另一个孩子……能到场的居民们纷纷前往广场观看，无法到场的则早早蹲守在直播界面，等着一睹这位新主教到底是何方神圣。

……

“恰尔，你写的这首歌也太好听了！”

房间内，临溪正盘腿坐在厚实的地毯上，支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对面的黑发少年。

“我还以为你的风格会是偏二次元类型的呢，没想到这居然是一首复古风的音乐。真好听……好喜欢中间那段哨笛，像是远方的风，掠过茫茫森林末梢。”

“嘿，我喜欢这个描述！”

“哎呀，快到十点了，”临溪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得先走啦，下次再来找你玩！”

恰尔还有些意犹未尽，他问道:“Lin，你等下有事吗？”

“嗯，任命仪式马上开始了，我想去看直播。”说着，临溪忽然诧异道，“对了，你怎么不下去观礼呀？”

恰尔可是教皇陛下的儿子，行止的孪生弟弟，这种场合……难道不用露面吗？

“我不用参加这些的哦！我爸知道我对政治活动和宗教仪式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未让我参与过。”

“这样吗……”

“那些人只要一见到我，就会毕恭毕敬礼数有加，我实在是应付不过来。”恰尔吐了吐舌头，“说实话，我并不喜欢他们，因为在他们面前，我只是‘教皇陛下的儿子’，而非我本身。”

“还记得小时候，我写了一首歌。不，那甚至称不上一首歌，就只是几个乐句罢了。我把我写的歌弹给爸爸听，他特别激动地夸我是天才，然后当即找了全城最有名的几个音乐老师来教我。那些老师一个个都对我赞不绝口，夸赞我的作品如何完美，夸赞我天赋有多高。”

“可是，随着我一点点长大，我渐渐意识到，我当年写的第一首歌其实糟糕透了！而我也并非什么奇才，只是个乐感稍强一点的普通人。毕竟天赋异禀的音乐天才几百年都难诞生一个，这世上绝大部分人就是普通人，这太正常了。”

他微微笑道，“但是没关系，我热爱音乐。我一直觉得，我之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创作出更好的音乐。”

“我爸总是在鼓励我，我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停称赞我，导致我一直自我感觉特别好。直到后来，我试着把作品匿名发布到网上，终于听到了真实的反映，也收到了一些毫不客气的批评。起先我很沮丧，从小到大习惯了被赞美包围，那时我一度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后来我想啊想，想了很久很久，终于意识到——其实我最快乐的时刻，是刚写出一首曲子的那一瞬。原来我所追求的并不是认可与夸赞，而是音乐本身。我想要创作出能够打动人心、引发共鸣的歌曲，我希望当别人听到我写的歌时，脑内第一反应不是‘教皇陛下的儿子’，而是沉浸于乐曲之中。”

日光洒在恰尔浅绿色的眼眸上，把那双眸子照得如翡翠般明亮剔透。

他轻声道，“毕竟，创作者是谁与音乐本身并无关系，不是吗？”

短暂的安静过后，临溪清亮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恰尔，你已经做到了。”

“诶……？”

“至少对我而言你做到了，”她认真凝视着恰尔的眼睛，“刚刚，我是真的完全沉浸在你的音乐中，就像是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我能听到风声，能看到落日和无垠的旷野……”

临溪笑意盈然，语气笃定，“我也相信，你就是为创作出更好的音乐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