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大步流星,直接上了台去,拿起那把弓,掂了掂分量,瞄准百步距离第十棵梅树上一朵梅花,拉满了弓。
弓弦崩的紧紧的,再用力一分都要撕裂了般。他却没立刻放箭,眼睛闭起来,感受着风吹动自己发梢的弧度。
人群中有一大半都是女子,她们通常做了烘托气氛的作用,在上台的男子射的好时欢呼,射的烂时发出“啧啧”的口咂声,男子长得俊时窃窃私语,若是个肥头大耳的富家子弟却又扑将上去。
霍斟呢,似乎是个独特的,另类的个种,长身玉立,深目削颊,英气俊秀,偏偏一双眼睛,给人以隔绝的窒息感,如坠寒潭。
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如看到一块陷阱里的肥肉,不敢扑上前去,互相搀扶着,密密麻麻织成了网,生怕肥肉化作鸟儿飞掉。
夜风不疾不徐地吹动着枝桠,他也感受着风的动向调整着箭簇的方向和手上的力度。
“咻”——,一声未落,箭在众人的期望中,在漆黑的夜色里描出一道金边,划破暗夜,穿过灯影,在穿过第十棵树后悄悄落到地上。
咄咄的审视中,第十棵树丝毫未起波澜,任何一枝桠,任何一花,都静静的待在原来的位置上。
“唉——”
“看着是个厉害的,摆足了架势,没想到是个花架子!”
几个女子哀叹,她们身旁的男子也捋了捋胡须,似是卸下一口气来,道:“你看你看,我就说吧,这种长得好看的小白脸都没什么真本事!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就在众围观女子失望的哀叹中,拾捡落箭的判员捂住了嘴,怎么也合拢不上。
他大叫道:“距——一百有一步!”
“什么!?”围观人群中又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一百有一,怎么可能?一共就一百步之距啊!”
“你瞧你瞧,他射中了往后飘落的花,正是一百零一步呢!”
“世间竟真有百步穿杨之神人?”
“可不是可不是。”
“模样长得也很俊呢!”
只有在第十棵树旁守着的判员看到了,他箭头没射中树上的任何一朵花,因为它射中了一朵刚刚从树上飘落下来的,欲落到尘泥中的花,直直贯穿花心,将花蕊都割裂成了整整齐齐的两簇。
在呼和的小哥叫喊还有无继续挑战之人时,场内才一片安静下来,顿作鸦雀无声。
唯听到酒楼上雅间一喝:“不用比了,奖赏必当这位公子莫属!”
众人抬头望去。
喊话的是个着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笑起来像只没有胡须的猫,嘴角的赘肉堆到了耳缘,华服下的肚子高高鼓起一座小塔,他正从一座红木镂花转廊下楼来。
小厮驱散围观的众人,挡出一条阔路来,这肥头大耳的男子沉甸甸的颠了过来,来到霍斟面前,打量一番,紧紧握住了霍斟的手。
他点点头,又挤出一层下巴道:“这位义士,日后,便留在我身边,做我的贴身护卫!跟着我,就是金山银山也随你挑拣。”
只见他肥手一挥,身后挡住人群的小厮们便排排开始报起了家底。
“我有房产三桩,田契七张,金银未数。”
“我有房产两桩,铺面五家,金银千数。”
“我有铺面八家,银庄一家,金银未数。”
“……”
在场又一阵鸦雀无声,好似真有几只乌鸦飞过。
晏醴嘴都合不拢了,心想:这年头,员外家的小厮都堪比大相了!了不起了不起,要是有机会,等她归隐之时,定然也来投奔这位胖员外!就算做个杂役也够她吃八辈子的了。
在彭员外的一通吹嘘引诱中,霍斟静静立着,那般昂首挺胸的姿态,眼神都未动寸许。晏醴真佩服他这在金银堆里坐怀不乱的劲头。
他淡淡道:“那先践了花舟夜游的诺,再说。”
“没问题,这都是小意思,权当我给义士的见面礼。”
彭员外肥手又一挥,一艇华美画舫缓缓靠了岸。
胖员外出手是极有排面的,这艇画舫宽敞而精致,布满了花灯和摆件,其内可供五人同时躺下,船头立着婀娜的舞姬和抱琵琶的乐妓,还有弹筝的美人横把小扇遮面。
在场众人都看花了眼,尤其是男子们的眼睛里不假掩饰,晃晃然的放出光来。
这时他们身旁的女子则蹙眉怒视着自家男人,使出全身力气猛一拍他们的头,使其痛的唔吱唔吱的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