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过往的结局不是她所喜欢的。
但她也并不讨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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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亚芙尼重新睁开眼睛,指腹动了动,跟相接处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入睡前还好好放在一旁的手,此刻正压在那本枯燥无趣的意语单词科普书上,且纸面角落的页码是赶超了她近日学习进度的一个陌生数字——该死的卷王。
贝克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借由窗外景色来判断当前的位置。
背后,一座下黄上棕墙面多窗户的矮层建筑物赫然伫立,其文字招牌被加粗放大,钉在了屋顶边缘。
结合这段时间的异国文化学习,她很快判断出这车是停在了一家汽车旅馆外边。
“你醒了。”
克斯科察觉到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的苏醒,坏心眼地挑在对方傻子一样东张西望的时候出声问好。
“是呢,真是好久没睡这么好了。”
洛亚芙尼当然没被他吓到,待语气淡定地回答完,就不轻不重地回敬了他一句:“没想到你这么勤奋。我以为你会趁这个机会和贝克聊聊的,毕竟机会难得。”
“那你就太不了解我了。”他道。
女孩轻哼了一声,表达被质疑的不快,随后低下头,认认真真地对照每个单词边上的序号仔细地计算起来。
“三十五个。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起的?”她报出自己被超过的进度数。
“九分钟前。”
“那就比我稍快一点嘛!”
她拍拍胸口,安心了。
虽说她对自己变成累赘的担忧本就是没必要的——她本身的学习能力绝对算不上差,不然不会仅用短短两三年就蜕变成为雇佣市场小有名气的杀手,而在魔法学院的时候,她对魔纹和魔植之类科普性知识的掌握更是超乎常人想象的渊博,甚至入学还没到一年,便能够越级通过前一届学生的毕业考试了。
不过单比这些肯定比不过克斯科就是了。
毕竟这家伙在有天赋的同时还努力得要死,加上活得格外长,以至于存在本身就很像个挂。
让人不禁联想到一些巨大宝石戒指里的上古巫师残魂。
…………
为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两人等日常的吐槽挖苦结束,就画风一转,开始互相考起了乱七八糟的语法题。这活动可谓是好处多多,不仅能加强对新知识的记忆,更是能趁机抓住对方出错的把柄(这是最最重要的),快乐地以胜利者的语气为输家送上好一波强势嘲讽。
在此期间,克斯科顺带把洛亚芙尼昏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事做了简短的说明。
而作为听者的那一方,洛亚芙尼脸上的表情逐渐由镇定自若化作了挥之不去的迷茫,最后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我说,无聊到去默记一路上人家的呼吸次数已经不是单纯的脑回路奇葩的问题了吧。建议你抽空看看心理医生,早看早治疗。”
“因为确实很无聊啊。”
克斯科没有任何被骂精神病的不快,一派坦然地回答。
至于为什么无聊成这样,他途中还表现得那么安分……
只能说不要多想,其原因真的很简单。
或许正是因为简单,所以才会令洛亚芙尼料想不到。
克斯科出身于和皇室沾亲带故的贵族嫡系,有着众人眼中高贵无比的血脉,加上其能力天赋俱是千年难遇的拔尖,不带夸张的说,即便最后他自己弃明投暗作进了监狱,身边围绕着的也尽是名流之辈,自然不情愿放低身段和一个三流剧作家交谈了。
与其浪费时间在小喽啰身上换取些毫无价值的情报,还不如坐在那发会呆、放松一下,他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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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几点起?——哦,不用太早。差不多八点吧,九点前,在这里吃完早饭就过去。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大半的时间估计都要花在路上,中午饭是直接在附近的城镇解决,顺便我得再找邮局去寄下东西……总之早点睡是没错的,届时沿着公路继续往北,不久就会进入喀斯特地貌,海拔会变高,还有机会看见冰川。不过那边留给人休息的地方不多,路修得陡,得抓紧时间赶路。”
贝克嘴皮子机关枪一样叭叭叭地把该说的一次性说完,然后拍了拍她肩膀,提着一大袋啤酒重新回到了热热闹闹的餐桌区。
“……”
住客们熏人的酒气和满身的汗臭味混杂在一起,而一侧的窗台,几束艳丽的假花在长颈平底的不锈钢花瓶里肆意盛开。
撕掉了外包装,哗啦啦一股脑全倒出来的纸牌们歪歪扭扭堆积在印花的桌布上,几乎成了座小山,其背面和正面相异的纹样在橘黄的灯照下闪着油亮亮的光,能听见粗鲁的脏话声远远飘过来。
青年人和同桌的女士暧昧地对上视线,未语先带三分笑,显然是要边喝酒边玩牌到很晚的样子。
徒留站在台阶边的洛亚芙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女孩打量着手中刚被对方强行塞过来的薯条和汉堡,呆站了一会,然后像放弃了什么似的,弯腰顺手牵羊了两瓶冰啤回了房。
贝克一次性买了许多,使唤人拿出来后就全堆在那桌子的底下,一时间肯定是发现不了这区区两罐酒水的失踪的。
她手上拿满了东西,晚饭、酒,还有自己的行李。
艰难地捏紧钥匙根部扭开门锁,再用左脚勾拉住大门边角打开与闭合,“呼——”她长出一口气,径直往后边的大床一坐,而食物和饮品全扔到了边上的椅子里。
外面天尚存留着点光亮,根本没到月亮升起的晚上,更不到要互道晚安的程度。
她活动了一下手臂,运动鞋换成柜子里的拖鞋,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不太干净的清水从额头流淌到下巴,滴滴答答地落在台面上。
她嘟囔了句,“真烦。”
贝克与其说是关心她的睡眠质量,不如说是嫌弃她在那碍事,妨碍到了他的夜间生活。
但洛亚芙尼对那档子事本就不感兴趣,即使他不找借口赶人,她也会自己主动离开的。
床旁边是书桌和椅子。相较之下,她更喜欢盘腿坐在床上,因为这样能有更多的地方舒展四肢和变换姿势。
三指扣住铝罐的顶部向自己这边拉过来,她剩余的食指和拇指熟练地“咔嘣”一声拉开拉环,晶莹的泡沫迅速溢出。
熟悉的麦芽香顺着鼻腔钻入空荡荡的胃部,说不上是喜欢还是习惯使然,洛亚芙尼把脑袋凑近了那气味的源头,盯了会,然后猛喝掉一大口。
好生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