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亚芙尼拒掉了贝克那个穿球衣的提议,理由很简单,什么都不了解的自己套上这么件显眼的、具有强标志性的衣服实在太尴尬不是吗?万一被搭话的话,她还得费心琢磨该怎么回答。
虽说融入当地的某个团体之中正是最好的伪装之一,但她又不是要去干暗杀的行当;既然初衷是来玩的,还是尽量放轻松些吧。
她将朗曼逛街时送给自己的那顶橙色鸭舌帽端正地扣在头上,前额落下的碎发梳理成一缕塞进帽子边缘,剩余顶蓝色的则放进了背包中。
准备就绪。
包里放的大部分都是些应急类的物品,防止届时意外发生。几乎等同于自己半身的折叠刀当然也带了,不过现场据说有放置安检门,为避免招来太多关注,她并不打算强行带它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顶部尖锐的钢笔,和手上两枚带刺针机关的戒指。
膝盖以上是浅蓝的牛仔短裤,上半身穿着涂鸦图案的圆领短袖,自袖口露出的修长手臂白得发光,其上的伤痕已经快完全消掉了,不凑近观察几乎看不出来受伤的痕迹,此外,她手腕上还戴着一只尼诺里拉(NINO RIVA)的玫瑰金女士手表,比起这个世界初登场没多久的手机,她显然更信任机械表一些。
女孩整体的穿搭潮流而活泼,最重要的是气质,若不刻意隐藏,洛亚芙尼的气质要比普通人出众许多。
犹如鹤立鸡群般地,在人群中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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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人可真多啊。”
站在路边一排松柏底下,她用手在眼前搭起个简易的凉棚,抬眸望去,话中是真心实意的感慨。
远处是一座占地广阔的高大建筑物,它表面被一层层缓缓倾斜向上的螺旋楼梯包裹围绕,在强烈的太阳光线下呈现些微的姜黄色。
不过这纯粹是肉眼的错觉,待走近看,便能会发现它墙壁上并没覆盖什么特殊颜色的涂料,本体只是水泥那样灰扑扑的白色。
这座球场初建成于1926年,至今已历经两轮扩建和一轮返修。为迎接1990年的意大利世界杯,球场另外增设了“第三层看台”与周边11根分担楼体重量的圆柱形柱子(角落处有 4 根,短边各有 2 根,长边有 3 根),与此同时,它们还兼带着起到外部螺旋楼梯的作用。
跟着大部队经过门口的安检——一些好笑的点是,尽管国际足联有出台相关政策制止足球流氓闹事,但平日里往球场顺危险物品的球迷仍是一茬接着一茬,作为其中佼佼者的罗马德比更是为单纯的足球观赛增添了一抹激情澎湃的彪悍色彩——从旋转楼梯上去,空气里聚集着焦躁的气息与隐隐的汗臭味,摩肩接踵的拥挤状况令人浑身难受。
进入内场地之前,还要再在工作人员设立的桌子边上查验一次门票,洛亚芙尼长长叹了口气,等终于穿过小门成功挤进来以后,她感觉自己快没了半条命。
在此折磨下,徒然开阔的视野无疑让人顿生感动。
绿色橙色蓝色的座椅很有气势地分布在四周,铺展成向下凹陷的趋态。
在鼻子前用手扇来阵凉风,洛亚芙尼仰头望去,楼顶是开放的一大片天窗,晴天能看见十分纯粹的湛蓝色,游云软绵绵地铺开在这张大得离谱的画纸上,下边是郁郁葱葱的草地——看似郁郁葱葱,但因同时供给两家球队作为主场地,赛事频繁期常被人诟病能拿来种菜的著名圣西罗烂草地。
找到对应的位置坐下,前后左右有绘制主队图标的旗帜迎风招展,飘扬间携着耀武扬威的凶狠气势。
他们订票订得不够早,好座位自然早被卖掉了,但所幸两人也不是多追求观球体验的死忠粉,因此这点瑕疵还算无关紧要。
洛亚芙尼把背包放在腿边,左右转动了下套在指根处暂时充当自己武器的戒指环,微微刺出一个小角的针尖刚冒出个头就被收回,像蛇的尖牙。等待的时间里,她走神思考着找人为其镶嵌宝石的可能。
一直等到观众陆续充盈满整个会场,气氛愈来愈紧绷,女孩那点起先还显得尤为惫懒的悠闲姿态随之变得认真起来。
情商方面她算不得出众,但对于辨认气氛,她自认还是有通过后天努力培养出那么点敏锐度的。
[感觉周围人好兴奋,单单坐在这里,就会不由自主跟着紧张起来。]她对克斯科说。
“是啊,就像下一秒要开打了一样。”
看过许多场货真价实的大战的克斯科回道。他的发言多少有点地狱笑话的感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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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广播报出各人的名字,双方将要在此次比赛派出场的球员排成一队带着球童进场,这下便能直观地看出谁进了大名单,谁又是坐板凳看饮水机的替补了。
电台的讲解员在三言两语为新听众打完招呼后,马不停蹄地开始同步为大家进行报道,并额外加上了一些对球员的介绍和预测。
然后是抛硬币猜边。
最后结果为佩斯卡拉占据上半场的北边,而国际米兰守着南边的球门。
在意甲之前的比赛中,国米主场跟客场与对面交手的成绩拢共为七赛三胜两平两负,特别是本赛季第八轮客场作战,他们在对方有主场优势的情况下拿到了二比零的好成绩。尽管其中的上半场颗粒无收,但下半场对方球员的乌龙球和刚转会自家球队的前锋打入的射球又实实在在地让人感到大快人心。
裁判吹响哨子,比赛开始。
足球快速地擦过草皮,滚动在各人的脚下,赛场上的双方进行着短暂的互相试探,队伍中的前锋首当其冲被贴身盯防,一时间难以脱身。
洛亚芙尼双手托腮,平静的视线划过事态焦灼的绿茵场,转而投向了红看台的底下。
围栏外,一个背着手的男人在走来走去勘察情况。
对方的身份是自1986/87赛季起接任了这支蓝黑军团的教练的乔瓦尼·特拉帕托尼。
座位上,刚开局便坐不太住的球迷们为自家球队呐喊助威,嘴皮子上下一碰,便叽里咕噜地滚出威胁力颇强的爆破音。
足球其实不大。坐在很高的台上向下看就更是小。
但在这样的氛围里,万千人的目光全数聚焦在那小小的一个球体上,一切鲜明的嬉笑怒骂皆因它而起,恍然间,视网膜上倒映着的小小影子逐渐沉重,黑洞一般带毒、引人上瘾,宛若吹笛人的无孔不入的蛊惑,不知不觉地吸引走人的全副注意力。
【到底谁会赢呢?】
【到底哪一方会率先进球呢?】
类似的疑问接二连三地涌上心头。
咚咚——
猜测,押注,凝望。
心脏为场上的每一刻不可捉摸性鼓动,和电子钟闪烁的秒数共振,与男男女女挥舞双手大声呼喊的口号合拍。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易觉察的角落,在场边游走的后方球员等来了机会,简单带球小跑几步,他极为突然地开出一个大脚,将球远远吊射到空中。
是长传!
足球越过众人头顶,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草地上落下、又蹦起。
对面球门边等候的队友一时间没抓准时机,球刚反弹起,就被对手抢先踢了一脚踹远,但随后,风一样从远处跑来的另外名球员冲到落点处,再次将它高高踢了回来!
这地方已经离球门很近了,佩斯卡拉那边急急忙忙撤回防守的球员和边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球跑向这来的两名球员一并争强落点,身体也自然而然地狠狠撞在一起。他们一同在足球下坠处起跳,黑白精灵落在最靠里的那名守卫头顶,便是远远看着,都能强烈地共感到那种要令人脑袋发晕的痛感。
而眼见着足球即将借这股弹力继续飞起,三人不顾身体重心的不稳就要回过脑袋去看。
混乱之中,国米球员接到球,抬腿给出一记直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