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众人又约了一波酒吧。散场已经十二点多,云漓独自走回家。
刚到南嘉路,消息又发过来:[回去了吗?]
收到消息的时候,云漓正一个人站在街角等红绿灯。
夜风拂面吹过,凉丝丝的,很舒服。
她喝的不多,只是有点微醺。
街灯洒落淡金色的光芒,高大的法国梧桐被照亮,一派温暖质感。
[快到了。]
云漓顺手举起手机,拍了张面前的景色发过去。
对段清叙来说,南嘉路应该是陌生的风景。
云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拍给他,可能是因为,最近他们沟通得频繁了一些。
放下手机,云漓扫了一眼空荡荡的路口,发现今天没有交警查酒驾。
绿灯亮了,她踏上斑马线。
就在离对面还剩几步路时,一线刺眼的车灯撕裂余光。
她被狠狠晃了下眼睛,下意识挡住光源,朝来路望去。
狰狞的车头撞进眼中。
是一辆红色的捷豹跑车,宛如刚出膛的子弹,又像血淋淋的刀锋,将沿路景色一切为二。
就在云漓不可能反应过来的一刹那,跑车以近乎凶猛的速度,朝她冲来。
巨大的撞击声响彻街道。
……
不知过去多久,在又长又刺耳的鸣笛声里,云漓终于敢睁开眼睛。
手心一片湿黏。
还好不是血,只是汗。
她低下头检查自己。
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连一点尘土也没沾到。
死里逃生的恐惧洪水般漫上心头。云漓一个箭步冲到斑马线对面,这才敢循着刚才那声巨响,看向车祸发生的地方。
被撞歪的护栏旁,赫然有两辆车。破碎的残骸洒落一地。
云漓睁大了眼睛。
她看到一辆捷豹。
还有另一辆,眼熟的库里南。
-
“监控显示,在捷豹即将冲上斑马线时,这辆黑色库里南直接从斜侧撞了上去。”
“这一撞强行改变了捷豹的行车轨迹,并将其撞停在路旁护栏处。”
“根据酒检结果,捷豹车主是酒后驾驶,负全部责任。”
“捷豹当时的车速是83公里每小时,如果没有被撞停,后果不堪设想。”
……
云檀升和闻嫣急匆匆奔入医院,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云漓。
她整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一边机械地擦着袖子上已经干了的血迹,一边对警察说:“在他完成手术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听出女儿语气僵硬,闻嫣走上前:“警察同志,我们是她的父母,请问有什么事?”
警察露出劝慰的笑容:“没什么大事。案件已经很明了,我们只是找报案人回局里做个笔录。”
他对云漓说:“那等你做好准备,我们再联系你。”
云漓低下头,紧绷的语气终于放松了些:“谢谢。”
见女儿身上有血,云檀升眼圈立刻红了。他抓过云漓的肩膀,颤抖着嗓音问:“漓漓,你撞到哪了?没事吧?啊?”
“我没事,这是……段清叙的血。”
云漓抬起头,用力压住嗓音里的泪意:“段叔他们呢?段清叙受伤了。”
“联系不到人,可能是去送段荣杨出国交流了,我上周听他们提过一句。”闻嫣说。
云漓忽然变得愤怒,眸底寒光凛冽,声音冷得像冰。
“又是段荣杨。段荣杨要去最好的学校上学,段荣杨要人陪着去游乐场,段荣杨要去欧洲定制衣服……那段清叙呢?段清叙就不是他们的儿子吗?”
“漓漓。”闻嫣温柔地握住她的手,“爸爸妈妈在这,我们陪你一起等消息。”
“啊对,”接收到闻嫣的眼色,云檀升补充,“你放心,库里南的安全系统做得很好,他肯定没有大事。”
云漓点点头,机械地坐回去,兜里的东西已经被她握得很暖,她拿出来。
是段清叙的手表。
认出那辆库里南的一瞬间,云漓一边打急救电话,一边飞奔过去。
车子头部凹陷,右边的高强度安全玻璃碎成了蜘蛛网,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好在车门已经自动解锁,她抖着手打开门,看到安全气囊全部启动,乍一看像白色的气球,布满了整个驾驶位。
左侧的车窗碎得彻底,段清叙伏在仪表盘前,左半边身体全浸在碎玻璃渣里。
可他神色很淡,好像完全没有痛觉。
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弯了弯唇,居然露出一个笑容。
“段清叙,段清叙。”云漓的眼泪唰地砸下来。
她不敢拉他,怕造成什么二次伤害,就挤进驾驶位,用手拂掉他身上的那些玻璃碎渣。
他手表的环扣被撞开了,掉在车座下。云漓记得他很爱惜这只表,就把它捡起来,捏在手心里。
不知过去多久,救护车终于呼啸而至。
……
从救护车到手术室,医护们全都神色匆匆。在详细检查之前,没有人能下定论,告诉她情况到底严不严重。
手表的秒针一格一格走过去,金属声冷冽,像磨人软肉的刀。
云漓一会看看表,一会看看手术室的大门。
就在以为自己要被车碾过的瞬间,她都没有现在这么害怕。
震动从衣袋里传出。她先是惊弓之鸟般颤抖了一下,才回过神来,立刻接起电话。
云漓:“他还没醒,现场照片刚才都发给你了,如果保险公司还需要任何目击人的信息,随时给我打电话。”
“律师明天白天我来联系。这么晚辛苦了,有消息我再通知你。”
挂了电话,闻嫣问:“是谁?”
云漓说:“江辰。段清叙的助理。”
话音刚落,毫无防备地,手术室门忽然从内侧打开。
医生走出来,看到他们,就把云檀升和闻嫣当成了段清叙的父母。
“二老放心,目前来看情况不算严重。颈部和背部轻微挫伤,左手臂和胸腹部有一些碎玻璃造成的伤口,已经全部清理消毒。”
“保险起见,再住院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脑震荡或神经受损,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谢谢。太好了,孩子没有大事。”云檀升大感欣慰,闻嫣也松了口气。
医生点点头,又问:“哪位是云漓?”
云漓原本靠着墙站,此刻蓦地弹起来:“我,我是。”
“你进去看看吧。”医生朝手术室里指了一下,“他想见你。”